何满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个儿,一双大脚,青铜肤色,嗓门也亮堂,骂起人来,方圆二三十里,敢说找不出能够招架几个回合的敌手。一丈青大娘骂人,就像雨打芭蕉,长短句,四六体,鼓点似的骂一天,一气呵成,也不倒嗓子。她也能打架,动起手来,别看五六十岁了,三五个大小伙子不够她打一锅的。
她家坐落在北运河岸上,门口外就是大河。有一回,一只外江大帆船打门口路过,也正是歇晌时分。一丈青大娘站在篱笆外的伞柳阴下放鸭子,一见几个纤夫赤身露体,只系着一条围腰,裤子卷起来盘在头上,便断喝一声:“站住!”这几个纤夫头顶着火盆子,拉了百八十里路,顶水又逆风,还没有歇脚打尖,个顶个窝着一肚子饿火。一丈青大娘的这一声断喝,他们只当耳旁风。一丈青大娘见他们头也不抬,理也不理,气更大了,又吆喝了一声:“都给我穿上裤子!”有个年轻不知好歹的纤夫,白瞪了一丈青大娘一眼,没好气地:“一大把岁数儿,什么没见过;不爱看合上眼,掉过脸去!”一丈青大娘火了起来,挽了挽袖口,手腕子上露出两只叮叮当当响的黄铜镯子,一阵风冲下河坡,阻挡在这几个纤夫的面前,手戳着他们的鼻子说:“不能叫你们腌臢了我们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那个不知好歹的年轻纤夫,是个生楞儿,用手一推一丈青大娘,说:“好狗不挡道!”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一丈青大娘勃然大怒,老大一个耳刮子抡圆了扇过去;那个年轻的纤夫就像风吹乍篷,转了三转,拧了三圈儿,满脸开花,口鼻出血,一头栽倒在滚烫的沙滩上,紧一口慢一口捯气,高一声低一声呻吟。几个纤夫见他们的伙伴挨了打,唿哨而上;只听咯吧一声,一丈青大娘折断了一棵茶碗口粗细的河柳,带着呼呼风声挥舞起来,把这几个纤夫扫下河去,就像正月十五煮元宵,纷纷落水。一丈青大娘不依不饶,站在河边大骂不住声,还不许那几个纤夫爬上岸来;大帆船失去了纤力,掌舵的绽裂了虎口,也驾驭不住,在河上转开了磨。最后,还是船老板请出了摆渡船的柳罐斗,钉掌铺的吉老秤,老木匠郑端午,开小店的花鞋杜四,说和了两三个时辰,一丈青大娘才算开恩放行。
母 亲 的 心 高仓健(日本)
井出是我的忘年交之一。那次他带我游览了东信州。那天晚上,他跟我讲起了他那因白血病而突然病逝的母亲——和美女士。
井出刚上小学的时候,和美给孩子们买了两只小猪仔。在寒冷的冬季,小井出和两个妹妹的工作就是每天早晚两次将沉重的剩饭桶搬到猪窝。无论多么寒冷、多么辛苦,如果他们没给小猪喂食,妈妈就不让他们吃饭。 凛冽的寒风中,兄妹3人搬着沉重的剩饭桶,妹妹哭着说:“妈妈为什么要让我们干这种事啊?”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春天来的时候,买猪的人来了,领走了已经长得圆滚滚的小猪。井出说,听着小猪呜呜的叫声逐渐远去,他们流下了眼泪。
几天后,妈妈给3个孩子每人一本存折,卖猪的钱被平均分成3份,存入每个孩子的账户。秋天的时候,妈妈又买了小猪仔,次年春天的时候,胖乎乎的小猪又被卖出去。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差不多10年。和美通过让孩子养猪这件事,使他们懂得了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珍贵道理。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小时候,父亲只身前往矿山工作,剩下母亲一个人在家拉扯着4个孩子。我从小体弱多病,8岁时染上了肺病,差点儿变成了肺结核。为我,母亲操了一倍的心。
妈妈一部不落的看了我演的所有电影,却从未说过赞扬的话。“看你在雪地里翻滚,真是让我心疼。”信里,她总是会写这样的话。
她看到我手拿大刀、背上刺青的武侠片海报时说,“这孩子,脚上又生冻疮了。”世界上只有母亲一个人注意到了我脚后跟上贴的那块小小的肉色创口贴。
我和女友分手以后,每一年,母亲都会寄来附有简历的相亲对象的照片。她说:“回家时连个迎接你的人都没有,也太可怜了。”“不像你想像的那样,我可是一直都很受欢迎的哦!”我一这么说,就会听见她说:“傻瓜。”
牙刷的毛一点一点脱落了,母亲还是会一直用,直到最后只剩下手柄。孩子们没有关电灯,母亲总是说“好浪费。”然后关了它。
“要忍。”这是母亲常常唠叨的一句话,它支撑着我穿越南极、北极、灼热的沙漠以及酷寒的山间。
杂乱的娱乐圈里,我从未走过歪门邪道,只是因为不想让母亲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