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选自《礼记》)
【乙】
齐大饥。黔敖为食于路,以待饿者而食①之。有饿者,蒙袂辑屦② , 贸贸然③来。黔敖左奉食,右执饮,曰:“嗟④!来食!”扬其目而视之,曰:“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从⑤而谢⑥焉,终不食而死。曾子闻之,曰:“微与⑦!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
(节选白《吕氏春秋》)
【注】①食(sì):拿饭给人吃。②蒙袂(mèi):用衣袖蒙着脸。辑屦(jù):身体迈不开步子的样子。③贸贸然:眼睛看不清而莽撞前行的样子。④嗟:带有轻蔑意味的呼唤声。⑤从:跟随。⑥谢:表示歉意。⑦微:不应当。与:表示感叹的语气词。
①讲信修睦
②故人不独
③以待饿者
④扬其目
①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②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
黑白双风暴
①回顾历史,一个现象显而易见:文明越发达,衰亡越彻底。在人类大规模无节制的开发下,生态环境遭到毁灭性的破坏,文明被迫沦落他乡。进入工业社会以来,由于人类改造自然的手段“高明”了,终于短时间即酿成了大规模的自然灾害。
②19世纪,美国鼓励向半干旱的西部大草原移民开荒,认为这是既能发展西部又能解决饭碗的聪明之举。1860—1890年,90万平方公里处女地被开垦。孰料过度垦牧造成大面积沙化,20世纪30年代,沙尘暴渐成气候,1932年爆发14次,1933年达38次,1934年春季终于发展成灾害性的沙尘暴,扫荡了中西部大平原,使全国小麦减产1/3。1935年,震惊世界的黑风暴降临了,裹挟着大量新耕地表层黑土的西风“长成”了东西长2400公里、南北宽1440公里、高约3公里的“黑龙”,3天中横扫了美国2/3的地区,把3亿吨肥沃的地表土送进了大西洋。黑风暴所经之处。农田水井道路被毁,小溪河流干涸,16万农民逃离西部地区。当年美国农业损失惨重,粮食减产一半以上。
③可是,前苏联并没有接受美国的教训。从1954年开始,为“让荒地服务于社会主义”,在哈萨克、乌拉尔等地的半干旱草原,10年之内开垦了约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一度使前苏联粮食年产量增加了2/3。但植被和表土结构被破坏的结果是:1960年3月和4月两次出现了大面积黑风暴,仅哈萨克新垦区农田就被毁了20万平方公里,新垦区农耕系统几乎瘫痪,连邻国罗马尼亚、匈牙利和南斯拉夫也都尘雾迷漫。
④比黑风暴波及更广、持续更长且已覆水难收的是同时发生并绵延至今的白风暴。前苏联在土库曼斯坦卡拉库姆沙漠中修建的卡拉库姆运河,每年可从亚洲第三大湖成海的主要水源——阿姆河调水灌溉10万平方公里的农田和草场。这种“创造性地再造自然”带来了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阿姆河水被截走,使得阿姆河下游的咸海水位急剧下降,30年间湖岸线后退10至20公里,咸海湖底盐碱裸露,周围地区沙化严重,“白风暴”(含盐尘的风暴)接踵而至,不仅使咸海附近的环境荒漠化,白风暴还永久性地毁灭了60%的新垦区,使其成为生命的禁区,导致了不可逆转的生态灾难。
回家的花朵
①四月的时候,星星点点的蒲公英就绽开了,它们像一坨坨的细碎阳光,金黄在氤氲着丝丝缕缕乳白水汽的田塍上,印满牛羊蹄印的村间小道两侧,甚至山坳背阴处那些还没有融化的一片片残雪里,甚至村庄生满幽绿苔藓的台阶缝隙里或残墙败垣上。
②蒲公英是最早醒来的,它醒了,大地就醒了,村庄的春天就醒了,村庄新一轮的岁月就醒了。村庄的女人们在乍暖还寒的初春就早早把它们带进邻近的城市里,那时它们有的刚冒芽,有的刚刚鼓起三五个青豆般嫩嫩的蕾,有的刚刚绽开了黄绒绒的一两朵花。它们被摆放在城市拐角处冰冷的马路沿子上,但更多的是被放在简陋的竹筛里,在乡村女人们高一声低一声胆怯叫卖声中,流浪在城市的喧嚣声或一条条仄斜而沉寂的幽长小巷里。
③蒲公英开了,从草长莺飞的春天,绽开过长长的夏天,它那微小鹅黄的花盏,甚至金黄到秋天的深处,漫山遍野的野菊镀染尽乡村山野的时候,还有三三两两的蒲公英开着呢,它们或瑟瑟地开在一个风霜落不到的岩石下,或开在一蓬枯白得如同旧白线的枯草蓬子里,像飘落在地上的一朵野菊,像一簇微微燃烧的火苗 , 它们黄绒绒地亮着。泥土就还醒着,村庄就还醒着,鸟儿和虫子就还醒着,直到一场漫天漫地的鹅毛大雪之后。它们在白皑皑的雪层下沉睡了,泥土就也沉沉睡去了,村庄以及世界上的一切也都沉沉地睡去了。
④它们是到城市里寻找它们的亲戚的。
⑤那些从乡村走进城市的人家,那些在城市里生活了多年,但根须还没有从乡间泥土里全部拔出来的人,那些在市声里沉睡,但梦的脚趾还常常沾满泥土的人,他们都是蒲公英的亲戚。他们都常常会买一小扎甚至几小扎的蒲公英,把它晾干了冲茶,或把它洗净剁碎了掺杂着作为吃食,败火祛毒,给身心重新赋予乡野的清爽之气和生命的自然气息。
⑥它们和许多的人一样,从乡村来却再也回不到那弥漫着泥土腥香气息的乡间了。
⑦我也是蒲公英的一个亲戚。从一百二十多华里远的乡下老家到这小城里来生活,转眼就二十余年了,从一个乡间的木讷青年,成了小城市井中一个临近不惑的人。我也常常掏几角钱买三五扎蒲公英冲茶,或者剁碎了摊几张饼子吃。我家的墙壁上,常常挂几束已经风干的蒲公英,或在院子里晾晒一些还带着薄薄一层乡间水汽的湿漉漉的蒲公英。
⑧去年深秋时,我又买回了十几扎蒲公英,那是些十分新鲜的蒲公英,叶子虽然已经被霜打得有些灰黑了,但褐色的根茎却饱满丰盈,粘着些润湿的泥土,其中许多已经鼓了些米粒大小甚至黄豆般大小的青蕾。我把它们淘洗干净,摊放在竹筛里静静地晾晒。一个午后,我发现已经晾晒了几天的蒲公英,有几颗竟又开花了,那金黄的花朵.在根叶已经被晒得一片灰黑的竹筛里分外地耀眼,它们在秋天的阳光里簇闪着金黄的光泽。像一粒粒淡定的阳光,又像一粒粒金色的星星。
⑨又过了许多天,我发觉那些蒲公英已经彻底风干了,而那许许多多的花蕾都已绽开过,花朵早谢了,然后成了白絮絮的一朵朵绒球,向晚的风轻轻一吹,那些绒球便沸沸扬扬成一朵朵的白絮飘起来,像一片片飞扬的白雪,从竹筛里沸扬到阳台上,然后飘过高高的楼顶,飞进了远远的天空里,随着一缕缕的风飞走了。
⑩它们是要飞成天上的白云,是要随着那些流浪的云朵,飞回到遥远的乡间田塍上、山坳里,是要迢迢地回到自己的乡野老家吗?
⑪花朵是植物的心灵,是一棵树或一棵草的灵魂。而蒲公英的灵魂已跟着一缕晚风或流云迢迢回到了它的老家去,来年,它们将又会在河畔、在山涧萌芽、展叶、开花,重将燃亮自己的乡野或田园,而一个辗转离乡的人,一个为生计而漂泊游离自己故园的人,他们什么时候能让自己的心灵回到自己的老家,什么时候能让自己的灵魂回到那生育和养育生命的那一片泥土上呢?
⑫灵魂或许是不会流浪的,它既已注定永远属于某一粒土,不管岁月多么的苍凉,不管脚步多么的遥远,不管回家的路是多么的漫长,不管生命是多么的沉重,它们都是一定要飞回去的,回到那一粒熟稔温热的泥土上,回到那一缕低低盘旋的炊烟里,回到那一条歪歪的田塍上,回到那一声苍老的召唤里……
(选自《散文百家》,有删改)
或开在一蓬枯白得如同旧白线的枯草蓬子里,像飘落在地上的一朵野菊,像一簇微微燃烧的火苗。
聪,亲爱的孩子。收到9月22日晚发的第六信,很高兴。我们并没为你前信感到什么烦恼或是不安。我在第八信中还对你预告,这种精神消沉的情形,以后还是会有的。我是过来人,决不至于大惊小怪。你也不必为此担心,更不必硬压在肚里不告诉我们。心中的苦闷不在家信中发泄,又哪里去发泄呢?孩子不向父母诉苦向谁诉呢?我们不来安慰你,又该谁来安慰你呢?人一辈子都在高潮——低潮中浮沉,惟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或者要有极高的修养,方能廓然无累,真正的解脱。只要高潮不过分使你紧张,低潮不过分使你颓废,就好了。太阳太强烈,会把五谷晒焦;雨水太猛,也会淹死庄稼。我们只求心理相当平衡,不至于受伤而已。你也不是栽了筋斗爬不起来的人。
我预料国外这几年,对你整个的人也有很大的帮助。这次来信所说的痛苦,我都理会得;我很同情,我愿意尽量安慰你、鼓励你。克利斯朵夫不是经过多少回这种情形吗?他不是一切艺术家的缩影与结晶吗?慢慢的你会养成另外一种心情对付过去的事:就是能够想到而不再惊心动魄,能够从客观的立场分析前因后果,做将来的借鉴,以免重蹈覆辙。一个人惟有敢于正视现实,正视错误,用理智分析,彻底感悟,才不至于被回忆侵蚀。我相信你逐渐会学会这一套,越来越坚强的。我以前在信中和你提过感情的ruin(创伤,覆灭),就是要你把这些事当做心灵的灰烬看,看的时候当然不免感触万端,但不要刻骨铭心地伤害自己,而要像对着古战场一般的存着凭吊的心怀。倘若你认为这些话是对的,对你有些启发作用,那么将来在遇到因回忆而痛苦的时候(那一定免不了会再来的),拿出这封信来重读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