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主席、女士们、先生们:
五年前,在巴黎,在1894年我宣布恢复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地方,世界各国的代表们共聚一堂,同我们一起庆祝奥林匹克运动复兴20周年。5年过去了,在这期间,整个世界分崩离析。所幸,奥林匹克主义并没有成为这场浩劫的牺牲品,而是无所畏惧、无可指摘地挺了过来。而今,它的眼前突然呈现出更为开阔的视野,这凸显了它即将扮演的崭新角色的意义。
奥林匹克精神开始为渐趋平和而又充满自信的青少年所推崇。古文明的魅力,时有衰退,平和与自信正日益成为其有力的支撑。同时,它们也是那些即将在暴风骤雨中诞生的新生文明必不可少的支柱。然而,人类并非生而就平和自信。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就已开始担惊受怕。恐惧伴随着他成长的各个阶段,并在他行将就木时,给他致命一击使其崩溃。恐惧是人类工作和休息的天敌,面对它,人类学会用勇气来针锋相对。有些人认为,勇气这一高贵美德只有在我们的祖先身上才能看到,他们因此非常尊重先人。在他们的想象中,勇气之花在我们当代人的手中早已残败凋零了。但是如今,我们知道该在将来采取何种态度了。
勇气是战争中的美德,它能够在时势中造就英雄。正如我最近在一篇关于教育学的文章中所暗示的那样,根除恐惧真正的、能持久发挥效用的良药,更多的是自信而非勇气。自信与它的姊妹平和总是携手并进、相辅相成。这样,我们又回到了适才我提到的奥林匹克主义的实质上来,这也正是奥林匹克主义区别于一般体育运动的地方,奥林匹克主义包括但又远远超越了一般的体育运动。
请允许我详细阐述一下二者的区别。运动员非常享受努力拼搏的乐趣。他喜欢施加于肌肉和神经上的那种压力感,因为压力往往给人一种胜利在望的感觉,即便有时到最后他未能获胜。这种享受,深入运动员的内心,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只涉及自身。请想象一下,当这种愉悦向外喷涌,并与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和对艺术的奔放激情融为一体;当它为灿烂阳光所萦绕,为音乐所振奋,或被嵌入圆柱式大厅时,会是怎样的情景。许久以前,就是在这般情景下,古代奥林匹克主义的绚丽梦想在阿尔弗斯河的两岸诞生了。奥林匹克主义曾在许多个世纪里,一直主导着古希腊社会。
然后,我们来到了历史的转折关头。渴求进步但又常常因夸大某种正确思想而误入歧途的人类精神,开始致力于将青少年从平衡状态中挣脱出来。于是,青少年开始为呆板而复杂的教育枷锁所套牢,被在愚蠢的放纵和不明智的严厉交互作用下的道德说教以及拙劣肤浅的世界观所束缚。这就是为何我们要重启奥林匹克时代,并为体格训练的复兴隆重庆祝。我们不断推动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运动功利思想向古希腊遗留下来的一呼百应的体育观靠拢,两者逐渐融合为一体。当我在纽约和伦敦对举办奥运会的可能性做出评估之后,我向不朽的古希腊精神祈祷,希望它给这意外中诞生的结合体一剂理想主义的良药。先生们,这25年来我们成功兴建的事业大厦,便是这副模样。诸位适才不断向其表达敬意,若这敬意是针对我这建筑师而来的话,那我着实愧不敢当。它的建筑师不应受到如此赞美,他不过是听从了一种比个人意志更为强大的内心直觉的召唤。他愿意愉快地接受诸位对奥林匹克精神的赞美之词,而他个人,不过是这一理想的第一个仆从。
之前我曾提及1914年6月所举办的周年庆典。当时我们认为,我们庆祝的是奥林匹克主义的完美实现。然而今天,我的印象反而是我正目睹它再次含苞欲放。一项运动,倘若只有有限一部分人被包含在内,在当今时代又怎能称得上完美呢?在当时,有这么多人可能确实是足够的,但今天则不然。它必须要面向大众。的确如此,有什么名义能将大众排除在奥林匹克精神之外呢?有什么样的贵族特权能令一个青年人身上的形体美、肌肉力量、锻炼的毅力以及获胜的意志非得同他的家谱或钱包挂钩呢?上述种种毫无法律依据的矛盾,存活在萌生它们的这个社会秩序里。在野蛮的军国主义协助下的极权姿态,给了它们致命一击。从道义上讲,这反而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面对一个需要用基本原则来整顿的全新世界,某些过去一直被视为乌托邦的原则,如今却变得切实可行。人类必须吸收古文明遗留下来的全部精华,用以构筑未来,其中就包括奥林匹克精神。当然,仅靠奥林匹克精神,并不足以保障社会层面的和平以及更公平、公正地分配人类生产劳动,分配满足物质生活需要的消费必需品,甚至不足以向青少年提供与他们的能力相当而与其家庭出身无关的才智培训机会。但是,奥林匹克精神致力于让社会底层的人们接触到现代工业所塑造的各种锻炼形式,享受到强身健体的乐趣。这就是完美的、民主的奥林匹克精神,今天我们要为它奠定基础。
永恒的坐标
余秋雨
①终于来到了奥林匹亚。
②没想到这个全人类的体育圣地会有这么好的风景,在快要到达之时就已经是密树森林、清溪浅浅,道路、房舍也变得越来越齐整,空气中洋溢着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自然清香。一脚踏入圣地,你一定会猛然停步,因为被一种阵势吓着了:无数苍老的巨石,不管是当年的楼础、殿基还是雕塑,全都从千年的颓废或掩埋中踉跄走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道两旁。就像无数古代老将军烟尘满面地站立着,接受现代人的检阅。这条大道看不到尽头,只知道它通向一个最简单的终点:为了人类的健康。
③漫步在奥林匹亚,我很少说话,领受着不轻的文明冲撞。我们也有灿烂的文化,但把健康的概念如此强烈地纳入文明,并被全人类接受,实在是希腊文明值得我们永远仰望的地方。古代希腊追求人的双重健康:智力的健康和肢体的健康。智力的健康无须多言,正如一些西方学者所说,在哲学、伦理学、逻辑学、数学、美学、医学、法学等领域,我们至今仍在用希腊的基础话语思考;肢体健康更有一系列强大的证明,例如今天全世界还在以奥林匹克和马拉松的名义进行体育竞赛,希腊的人体雕塑至今仍是人类形体美无可企及的标本。
④我不止一次地看到出土的古希腊哲学家和贤者的全身雕像,大多是须发茂密,肌肉发达,身上只披一幅布,以别针和腰带固定,上身有一半袒露,赤着脚,偶尔有鞋,除了忧郁深思的眼神,其他与运动员没有太大的差别。
⑤别的文明多多少少也有这两方面的提倡,但做起来常常顾此失彼,或流于愚勇,或流于酸腐,或追慕骑士,或仿效寒士,很少构想两相熔铸、两相提升的健全状态。因此,奥林匹亚是永恒的世界坐标。
⑥我历来认为各种伟大文明都自成结构,很难拆开了作局部比较,但在奥林匹亚,我明确无误地感受到了古代中华文明的差距,而这个差距的产生,不是由于局部,而是关及人的整体。中华文明较少关注个体意义和肢体意义上的自我,在人际关系上做了太多的文章。结果,真正的健全缺少标志,缺少赛场,只有一些孤独的个人,在林泉之间悄悄强健,又悄悄衰老。
(摘自余秋雨《千年一叹》,有改动)
沸腾之夜
孙大光
自从我们进了大使馆的大礼堂后,这里就一直笼罩在紧张、兴奋的气氛之中。国际奥委会投票的程序极为严格、细致,甚至细致得让人感到有点儿烦琐。投票前的“准备活动”很多,有的人有些着急了。
屏幕上,评估委员会的报告讲完了。按照程序,下面就该投票了。
这时,大礼堂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整个大礼堂里异常安静。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越来越严肃,两眼一刻不离地盯着大屏幕。
①上海通用汽车公司派来参加声援的代表小沈悄悄来到我旁边:“太紧张了,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投票终于开始了。
第一轮投票结束后,负责计票的是塞内加尔的委员姆巴依(他是个大法官,是何振梁多年的好朋友,北京申办2000年奥运会时他就非常支持我们)。我仔细地看着他的每个动作,他认真核对后,拿起一张纸——第一轮投票结果,站起来,走向主持人,把那张纸送给主持人,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主持人宣布伊斯坦布尔被淘汰。这是预料之中的。
紧接着开始第二轮投票。
第二轮投票结束了,我两眼紧盯着姆巴依。
他反复进行核对。然后,他拿起一个信封。
啊,我的心动了一下。
他把一张纸——肯定是第二轮投票的结果,装进信封。啊!他把信封封上了!
“我们成功了!”
我镇静地、一字一句地脱口而出。
多年的申办经验告诉我:我们已经成功了!我已经看到,投票已经结束了,否则,姆巴依不会把信封封上。我已经看到,姆巴依脸上已经露出了轻松的感觉;这感觉告诉我,结果已经出来了,不需要再进行投票了,投票结束了。能在第二轮就胜出的只有中国北京!除北京外,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有这个可能,巴黎不可能!多伦多更没可能!
“我们成功了!”
虽然我的声音不大,但旁边的人几乎都把眼睛转向了我。我的话使他们无比兴奋、激动。小沈悄悄过来,用力摇着我的胳膊,小声而急切地问:“真的吗?真的吗?我们真的成功了吗?”
“真的。我们成功了。”我一动没动,两眼直视前方。
随即,大家又把目光迅速转向大屏幕——
这时,姆巴依站起身来,拿着信封,走向萨马兰奇,把信封交给萨马兰奇。
我知道,孕育了十年的“火山”就要爆发了。
萨马兰奇带着他那一贯稳重的表情,慢慢地拿过信封,慢慢地拆开信封,慢慢地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慢慢地把这张纸打开,用眼睛看了一眼。然后,这位瘦瘦的、慈祥的西班牙老人开始慢慢地宣布:
“获得2008年奥运会举办权的城市是:北京!”
整个大礼堂沸腾了!整个大使馆沸腾了!
②无论是奥申委的工作人员,还是来自祖国各地的各界人员;无论是体育明星、文艺明星,还是政府官员、企业家;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相互祝贺、拥抱,喊的、叫的、哭的、笑得、蹦的、跳的、互相拍照的。人们暂时忘记了这是在哪里,忘记了烦恼,忘记了生活中或工作中的困难,忘记了一切!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第一次沸腾了!
中国人在异国他乡第一次像在国内一样沸腾了。大使馆里的每个人,都在尽情释放自己的激动情绪。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激动的空气,到处都是中国国旗,到处都是一片红……
莫斯科沸腾了!世界沸腾了!
这一刻属于北京!这一刻属于中国!
(节选自《中国申奥亲历记——两次申奥背后的故事》)
我们已经成功了!我已经看到,投票已经结束了,否则,姆巴依不会把信封封上。我已经看到,姆巴依脸上已经露出了轻松的感觉;这感觉告诉我,结果已经出来了,不需要再进行投票了,投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