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朗山海拔5040米,藏语称巴朗拉,意为圣柳山。巴朗山的云海非常有名,只是因为巴朗山遂道的贯通 , 许多驾车者为省两个小时的车程而选择了穿遂道而过。我们却不想为了省两个小时而错过了美景,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路险景美的山道。站在山崖边,只见山谷中风起云涌,白雾蒸滕 , 半浮在山腰,云海之上,山峦硬琅 , 蓝天如洗,蔚为壮观。立于山顶,便如立于大海之滨,浪花击雪,翻卷腾挪、四围山峰如海之岛屿,被涌动的白浪不断地拍打着,白浪棉柔缥缈 , 却又势不可当。忽而涌上岸来,将我们连同所有的山尖都笼罩其中,忽又退去,露出浪底缎带般的公路。
在历史的进程中,我们同样需要守望者。守望是一种角度。当我这样说时,我已经承认对待历史进程还可以有其他的角度,它们也都有存在的理由。譬如说,你不妨做一个战士,甚至做一个将军,在时代的战场上________,发号施令。你不妨投身到任何一种潮流中去,去经商,去从政,去称霸学术,统帅文化,叱咤风云,________,去充当各种名目的当代英雄。但是,在所有这些显赫活跃的身影之外,还应该有守望者的寂寞的身影。
守望者是这样一种人,他们并不直接投身于时代的潮流,毋宁说往往与一切潮流保持着一个距离,但他们也不是旁观者,相反对于潮流的来路和去向始终怀着深深的关切。他们关心精神价值甚于关心物质价值,在他们看来,无论个人还是人类,物质再繁荣,生活再舒适,( )。所以,他们虔诚地守护着他们心灵中那一块精神的园地,其中珍藏着他们所看重的人生最基本的精神价值,同时警惕地瞭望着人类前方的地平线,注视着人类精神生活的基本走向。天空和土地日益被拥挤的高楼遮蔽的时代,他们怀着忧虑之心守卫土地,仰望天空 , 他们守的是人类________的生命之土,望的是人类________的精神之天。
茹志鹃并不擅长在剧烈的行动中表现人物性格,而,《百合花》中,“我”、年轻媳妇、通讯员的那些感人的细节描写使人物性格更鲜明。茹志鹃的作品中,主人公很少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即使是写英雄人物,而不是正面讴歌他们。她尤其擅长描写女性,在作品中,她塑造了很多个性鲜明、情感丰富的女性形象,如《百合花》中的年轻媳妇。
百合花
茹志鹃
回到包扎所以后,我就让他回团部去。他精神顿时活泼起来了,向我敬了礼就跑了。走不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在自己挂包里掏了一阵,摸出两个馒头,朝我扬了扬,顺手放在路边石头上,说:“给你开饭啦!”说完就脚不点地的走了。我走过去拿起那两个干硬的馒头,看见他背的枪筒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枝野菊花,跟那些树枝一起,在他耳边抖抖地颤动着。
他已走远了,但还见他肩上撕挂下来的布片,在风里一飘一飘。我真后悔没给他缝上再走。现在,至少他要裸露一晚上的肩膀了。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打水,烧锅,作些零碎活。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她还是那样,笑眯眯的抿着嘴,偶然从眼角上看我一眼,但她时不时的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后来她到底问我说:“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告诉她同志弟不是这里的,他现在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又抿了嘴笑着,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的分铺在门板上、桌子上(两张课桌拼起来,就是一张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总攻还没发起。敌人照例是忌怕夜晚的,在地上烧起一堆堆的野火,又盲目地轰炸,照明弹也一个接一个地升起,好像在月亮下面点了无数盏的汽油灯,把地面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出来了。在这样一个“白夜”里来攻击,有多困难,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我连那一轮皎洁的月亮,也憎恶起来了。
……
前面的枪声,已响得稀落了。感觉上似乎天快亮了,其实还只是半夜。
外边月亮很明,也比平日悬得高。前面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这位重伤员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担架员把伤员抬上门板,但还围在床边不肯走。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做医生了,一把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你治好他,我……我们全体担架队员给你挂匾……”他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其他的几个担架员也都睁大了眼盯着我,似乎我点一点头,这伤员就立即会好了似的。我心想给他们解释一下,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短促地“啊”了一声。我急拨开他们上前一看,我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
“这都是为了我们,……”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往前运动,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狗日的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着烟乱转,这时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我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这位高大而又年轻的小通讯员无声地躺在那里。……我猛然醒悟地跳起身,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
她低着头,正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我过去一摸,果然手都冰冷了。
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我想拉开她,我想推开这沉重的氛围,我想看见他坐起来,看见他羞涩的笑。但我无意中碰到了身边一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他给我开的饭,两个干硬的馒头。……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
1958年3月
百合花
茹志鹃
1946年的中秋。
我们文工团的几个同志,由主攻团的团长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到包扎所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了,那里已有几个卫生员在弄着纱布棉花,满地上都是用砖头垫起来的门板,算作病床。
我们刚到不久,来了一个乡干部,他一边放东西,一边喘息地喝着水,同时还掏出一包饭团来嚼着。他说的什么我没大听清。好像是说被子的事,要我们自己向老百姓去借,因为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
我和通讯员到附近一个村子,进村后分头去动员。不一会儿,我借到两条棉絮,一条被子,手里抱得满满的;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还是空空的。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哪一家?你带我去。”我估计一定是他说话不对,说崩了。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贴着鲜红的对联。我们向里“大姐、大嫂”地喊。一会儿门帘一挑,露出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地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道歉,讪讪地开口借被子。被子拿出来,我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了。原来这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
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我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他绷着脸,垂着眼皮,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口子撕得不小。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走出门不远,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是她唯一的嫁妆。我听了,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通讯员也皱起了眉,默默地看着手里的被子。我想他一定有同感吧!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后来她问我:“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说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地分铺在门板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了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炮响起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我拿着小本子,去登记他们的姓名、单位。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能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或是喂一点饭食。做这种工作,我当然没什么,可那些妇女又羞又怕,就是放不开手来,大家都要抢着去烧锅,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了。不过只答应做我的下手。
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这位重伤员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担架员把伤员抬上门板,但还围在床边不肯走。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作医生了,一把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你治好他,我……我们全体担架队员给你挂匾……”他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其他的几个担架员也都睁大了眼盯着我,似乎我点一点头,这伤员就立即会好了似的。我心想给他们解释一下,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短促地“啊”了一声。我急拨开他们上前一看,我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
“这都是为了我们……”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往前运动,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狗日的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着烟乱转,这时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低着头,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
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
月白湖荡
余显斌
六月,湖里绿了一片,绿的是苇草,是荷叶,是其它水草。水草下当然有鱼,有虾。水面有菱角,青嫩嫩的,随手捞起一个,洗一洗就可以生吃,味道青鲜鲜的。水下呢,还有嫩嫩的藕。这儿的湖泥很软,提一根荷梗,轻轻地扯起来,就带出一根藕来,白嫩嫩的。用水一洗,吃上一口,满嘴都是莲藕的香味。
棒子捞了几个菱角,还有几个嫩藕,不是自己吃,是给小王叔叔的。
每次等待小王叔叔时,棒子都会这么做。等到芦苇那边传来两声鸟鸣,小王叔叔就会出现,来时,骑着匹大白马。小王叔叔吃着菱角,还有嫩藕。棒子就跑过去,羡慕地摸着大白马的鬃毛。
小王叔叔笑道,想骑?
棒子点点头,当然。
小王叔叔就老气横秋地说,小鬼,太矮了,脑袋高过马背时,才能骑。
棒子噘着嘴,暗地里和白马比比,头刚刚挨着马背。
他想,再过一年就高过马背了,就可以了。
可是,离开后,小王叔叔却再没有来过。那天,棒子撑着一只小划子,藏在苇草里,等着小王叔叔送信来。没有等到,几声鸟鸣后,他等来的是一个陌生人,是张叔叔。棒子忙问,小王叔叔呢?
张叔叔红了眼圈,轻声告诉他,小王叔叔遭遇了小鬼子,牺牲了。
棒子眼睛顿时模糊了,远处的天,近处的水,还有苇草、荷叶、荷花,都一片朦胧。他喃喃地道,怎么会?小王叔叔有大白马,又高又大,跑起来飞快。
张叔叔叹息,小鬼子的东洋马比新四军的马更高更大,跑起来比小王叔叔的大白马快多了。
棒子咬着牙,狠狠地道,东洋马,真可恨!
张叔叔也点点头咬着牙说,我们要报仇。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原来,张叔叔这次来,是传达上级命令的,最近,一支新四军骑兵营要经过这儿,准备和湖东新四军二团会合,端掉小鬼子的碉堡。张叔叔告诉棒子,骑兵营来时,希望棒子能给带路。
棒子高兴极了,说声是。
张叔叔拍拍棒子的肩膀叮嘱,小鬼,注意安全啊。
棒子点点头,送走了张叔叔,撑着小划子,出没在密密的苇丛里,等着骑兵营的到来。
骑兵营来时是在一个晚上,月光水亮亮的一片,笼罩着湖面。湖面浮荡着淡蓝的雾,苇草和荷叶在雾里如淡墨画的一般,朦朦胧胧的。
张叔叔带头,将骑兵营长介绍给棒子。
骑兵营长笑着夸棒子是好样的。
棒子很高兴,看看这匹骏马,又摸摸那匹。骑兵营长开玩笑说,没骑过吧?棒子使劲地点头,傻乎乎的样子,逗得骑兵营长笑了,张叔叔也笑了。
湖里芦苇丛中隐藏着一条暗道,在湖中间,有新四军的监察哨把守着,有可疑人经过,监察哨马上鸣枪报警,对岸的新四军二团听到枪声,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因此,鬼子几次来袭,都大败而归。
棒子当然能带人顺利通过,因为棒子是新四军的通讯员啊。
他手一挥,带着骑兵营出发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湖上月光变得更亮更白。苇草深处,不时传来露珠滴落声,还有“咚”的一响,是青蛙跳水的声音。棒子带着部队,静静地走着,沿着那条路走着,新四军监察哨看见了,没有阻拦。棒子带着骑兵营走到一处湖湾处,将两根手指插入嘴里,“嘘”地吹响一声口哨。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抱着身边的张叔叔,“噗通”跳入湖水深处的苇草丛里。
湖里的月光顿时碎了。枪声响起,打破湖面的寂静。
骑兵营士兵一个个在枪声中倒下,不一会儿,全被消灭。
新四军战士划着水,从苇丛里浮出来打扫战场,同时寻找着棒子。一片荷叶下,一个声音道,在这儿呢。随着声音,棒子浮出水面,拖着肚子已经灌满水的张叔叔。
张叔叔不是什么通讯员,是日军间谍大木三郎。
大木三郎一直想破获新四军的交通线,就悄悄盯上了小王叔叔,摸清一切后,他枪杀了小王叔叔。然后,自己扮成通讯员,哄骗棒子,准备带着日军特种部队,假扮做新四军骑兵营,将湖东新四军一举歼灭。
他最终自投罗网,却弄不清自己究竟在哪儿露了马脚。
棒子得意地说,是你自己吐露了真相的。
棒子说,大木三郎曾告诉自己,东洋马比小王叔叔的大白马高大。当骑兵营出现时,自己走过去,站在马旁暗暗一比,那些马都高过了自己的脑袋,而大白马和自己脑袋齐平。他终于清楚,他遭遇了日军。因此,发出信号,让提前防备着的新四军出击。
大木三郎一听,傻了眼。
棒子随着新四军战士押着垂头丧气的大木三郎,迅速消失在月光下的苇丛中。月光慢慢变淡了,照着湖面,苇丛里有只小划子,如一牙月亮,一晃一晃的。
(选自《小小说月刊》201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