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年孤独》辉煌光芒的照耀下,马尔克斯其他的长篇小说都显得有些孱弱和暗淡——它们的确不能跟《百年孤独》 。《枯枝败叶》只能看成是《百年孤独》的泥坯,是《百年孤独》的“枯枝败叶”;《家长的没落》从兀鹰撕破铁丝网的神奇意象开头,却在作者 的反复涂抹下,渐渐变得暗昧不辨轮廓;《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与作者别的作品相比,毫无野心可言,是作者肌肉快感驱使下的市井逸闻;《迷宫中的将军》以“拉丁美洲的解放者”玻利瓦尔为原型,试图塑造一个以抗暴为初衷,从而差点儿自己变成暴君的疲惫英雄。这部小说在我看来,艺术成就仅次于《百年孤独》,但格局气象仍不能 。《霍乱时期的爱情》是我看到的马尔克斯的最后一部作品,我不敢相信一个 的诺贝尔奖作家,会如此罕见地写一部终成眷属的爱情小说。我愿意把它解释成是马尔克斯难得地大发善心,对世人做了一次满怀恻隐的安抚。近三十年来,可以肯定没有哪个外国作家对中国作家的影响超得过马尔克斯,( ),我承认,对他任何的吹毛求疵,也许只是一个为他庞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所惊骇的后辈,闪在一旁,对其因伟大才可能的斑驳指指点点。
在《百年孤独》辉煌光芒的照耀下,马尔克斯其余的长篇小说都显得有些孱弱和暗淡——它们的确不能跟《百年孤独》________。《枯枝败叶》只能看成是《百年孤独》的泥坯,是《百年孤独》的“枯枝败叶”;《家长的没落》从兀鹰撕破铁丝网的神奇意象开头,却在作者________的反复涂抹下,渐渐变得暗昧不辨轮廓;《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与作者别的作品相比,毫无野心可言,是作者肌肉快感驱使下的市井逸闻;《迷宫中的将军》围绕以“拉丁美洲的解放者”玻利瓦尔为原型,试图塑造一个以抗暴为初衷,从而差点自己变成了暴君的疲惫英雄。这部小说在我看来,艺术成就仅次于《百年孤独》,但格局气象仍不能________。《霍乱时期的爱情》是我看到的马尔克斯的最后一部作品,我不敢相信一个________的诺奖作家,会如此罕见地写一部终成眷属的爱情小说。我愿意把它解释成是马尔克斯难得地大发善心,对世人做了一次满怀恻隐的安抚。近三十年来,可以肯定没有哪个外国作家对中国作家的影响超得过马尔克斯,( ),我承认,对他任何的吹毛求疵,也许只是一个被他庞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所惊骇的后辈,闪在一旁,对其因伟大才可能的斑驳指指点点。
“孩子们也都醒着。”印第安女人的话里带着宿命意味,“这病一旦进了家门,谁也逃不了。”
他们果然染上了失眠症。乌尔苏拉从母亲那里学过各种草药的效用,熬制了乌头汤让所有人服下去,可他们仍然睡不着,整天醒着做梦。在这种清醒的梦幻中,他们不仅能看到自己梦中的形象,还能看到别人梦见的景象,一时间家里仿佛满是访客。丽贝卡坐在厨房角落里的摇椅上,梦见一个和自己相貌极其相似的男人,他身着白色亚麻衣裳衬衫领口别着一粒金扣,给她带来一束玫瑰。陪伴他的还有一位女士,用纤细的手指拣出一枝玫瑰簪在她发间。乌尔苏拉知道那男人和女人是丽贝卡的父母,但一番努力辨认之后,还是确信从未与他们谋面。与此同时,由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一个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家中出品的糖果小动物仍源源不断地在镇上出售。大人小孩都津津有味地吮咂着可口的绿色失眠小公鸡、美味的粉红失眠小鱼和柔软的黄色失眠小马,于是到了星期一凌晨整个镇子都醒着。一开始没人在意。恰恰相反,人们都因不用睡觉而兴高采烈,因为那时候马孔多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时间总不够用。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很快就把活儿都干完了,凌晨三点便无所事事,听着音乐钟数华尔兹的音符。那些想睡觉的人,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出于对睡眠的怀念,试遍了各种消磨精力的方法。他们聚在一起不停地聊天,一连几个小时重复同样的笑话整夜整夜重复这一恶性循环。
这一段写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感觉到睡意有何作用?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怕他们在混乱中走失。一路上他碰到镶金牙的江湖艺人和六条胳臂的杂耍演员。人群散发出来的屎尿恶臭和檀香味混合在一起使他感到窒息。他像疯子一样到处寻找梅尔基亚德斯,想让他来揭示一下这场神话般的恶梦中的无穷秘密。他向好几个吉卜赛人打听,但他们都听不懂他的话,最后他来到梅尔基亚德斯经常搭帐篷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一个神情忧郁的亚美尼亚人,那人正在用西班牙语叫卖一种隐身糖浆。当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推推搡搡地穿过看呆了的人群时,那人已经一口喝下了一盅黄澄澄的东西,他赶上去问了一句话。吉卜赛人用诧异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随即化成了一摊刺鼻的烟雾腾腾的沥青,他的答话在上面飘荡:“梅尔基亚德斯死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一听这消息竟怔住了,他木然不动,极力抑制着悲痛,直到人群被别的把戏吸引而散去,那忧郁的亚美尼亚人的沥青已经完全化成了蒸汽。后来,其他吉卜赛人也证实,梅尔基亚德斯在新加坡沙滩上死于热病,他的尸体被抛入爪哇海最深的地方去了。孩子们对此消息不感兴趣。他们缠着父亲带他们去看曼菲斯学者们惊人的新发明。据张贴在一顶帐篷门口上的广告上说,那是属于所罗门王的。孩子们一再要求,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就付了三十个里亚尔,带他们走到帐篷中央。那里有一个浑身长毛、剃了光头的巨人,他鼻子上穿着一个铜环,脚踝上拴着一条沉重的铁链,正守护着一只海盗箱。巨人一打开箱子,里面就冒出一股寒气。箱里只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物体,中间有无数枚小针,落日的余晖照射在小针上,撞成许多五彩缤纷的星星。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看懵了,但他知道孩子们在等待他马上作出解释,于是他大胆地嘟哝了一声:“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钻石。”
“不,”吉卜赛人纠正说,“这是冰。”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没有听懂,他把手朝冰块伸去,但巨人把他的手推开了。“摸一下还得付五个里亚尔。”他说。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付了钱,把手放到冰上待了几分钟,接触这个神秘的东西,使他心里觉得既害怕又高兴。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又付了十个里亚尔,让孩子们也体验一下这奇妙的感觉。小何塞·阿尔卡蒂奥不肯去摸。奥雷里亚诺却与他相反,他往前跨了一步,把手放在冰上,可马上又缩了回来。“在煮开着呢!”他吓得喊叫起来,可是,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没有理他。他被这个无可置疑的奇迹陶醉了,这时竟忘掉了他那些荒唐事业的失败,忘掉了被人丢弃而落入乌贼腹内的梅尔基亚德斯的遗体。他又付了五个里亚尔,就像把手放在《圣经》上为人作证那样,把手放在冰块上高声说道:“这是我们时代的伟大发明。”
(节选自《百年孤独》)
他们果然染上了失眠症。乌尔苏拉从母亲那里学过各种草药的效用,熬制了乌头汤让所有人服下去,可他们仍然睡不着,整天醒着做梦。在这种清醒的梦幻中,他们不仅能看到自己梦中的形象,还能看到别人梦见的景象,一时间家里仿佛满是访客。丽贝卡坐在厨房角落里的摇椅上,梦见一个和自己相貌极其相似的男人,他身着白色亚麻衣裳,衬衫领口别着一粒金扣,给她带来一束玫瑰。陪伴他的还有一位女士,用纤细的手指拣出一枝玫瑰簪在她发间。乌尔苏拉知道那男人和女人是丽贝卡的父母,但一番努力辨认之后,还是确信从未与他们谋面。与此同时,由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一个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家中出品的糖果小动物仍源源不断地在镇上出售。大人小孩都津津有味地吮咂着可口的绿色失眠小公鸡、美味的粉红失眠小鱼和柔软的黄色失眠小马,于是到了星期一凌晨整个镇子都醒着。一开始没人在意。恰恰相反,人们都因不用睡觉而兴高采烈,因为那时候马孔多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时间总不够用。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很快就把活儿都干完了,凌晨3点便无所事事,听着音乐钟数华尔兹的音符。那些想睡觉的人,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出于对睡眠的怀念,试遍了各种消磨精力的方法。他们聚在一起不停地聊天,一连几个小时重复同样的笑话,整夜整夜重复这一恶性循环。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意识到失眠症已经侵入镇子,便召集起各家家长,把自己所知的失眠症情形讲给他们听。众人决定采取措施防止灾难扩展到大泽区的其他村镇。他们把用金刚鹦鹉跟阿拉伯人换来的小铃铛从山羊脖子上摘下,放在镇子入口,供那些不顾岗哨的劝告和恳求坚持进镇的来客使用。那时节走在马孔多街道上的所有外乡人都要摇动小铃铛,好让病人知道自己是健康人。他们在镇上逗留期间禁止一切饮食,因为疫病无疑只经入口之物传播,而所有食品饮料都已沾染失眠症。这项举措成功地将疫病控制在村镇之内。隔离卓有成效,后来人们就将紧急情况视为常态。生活恢复秩序,工作照常进行,没人再为睡眠这一无用的习惯担忧。
还是奥雷里亚诺想出了办法,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帮助人们抵御失忆。这发现本出于偶然。他属于第一批病人,已是老练的失眠者,并借此掌握了高超的金银器工艺。一天他在寻找用来捶打金属箔片的小铁砧时,却想不起它的名称。父亲告诉他:“砧子。”奥雷里亚诺把名称写在纸上,用树胶贴在小铁砧底部:砧子。这样,他相信今后就不会再忘记。当时他还没想到这便是失忆开始的症状,因为那东西的名称本不好记。没过几天,他发现自己对实验室里几乎所有器物都叫不出名来。于是他依次注明,这样只需看一下标签就可以辨认。当父亲不安地告诉他自己童年最深刻的记忆都已消失时,奥雷里亚诺向他传授了这一方法。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先在家中实行,而后推广到全镇。他用小刷子蘸上墨水给每样东西注明名称:桌子,椅子,钟,门,墙,床,平锅。他又到畜栏为动物和植物标上名称:奶牛,山羊,猪,母鸡,木薯,海芋,香蕉。随着对失忆各种可能症状的研究不断深入,他意识到终会有那么一天,人们即使能通过标签认出每样事物,仍会记不起它的功用。于是他又逐一详加解释。奶牛颈后所挂的名牌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体现出马孔多居民与失忆斗争的决心:这是奶牛,每天早晨都应挤奶,可得牛奶。牛奶应煮沸后和咖啡混合,可得牛奶咖啡。就这样,人们继续在捉摸不定的现实中生活,只是一旦标签文字的意义也被遗忘,这般靠词语暂时维系的现实终将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