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设想,人类和猿猴是由一个共同的祖先遗传下来的,这一观点曾使他的许多同代人怒不可遏,尤其让那些一直有着虔诚宗教信仰的人们出离愤怒。当达尔文于1833年首次草草写下他的遗传思想时,还没有发现任何与智人不同的骨骼。达尔文预言,如果发现此类化石,它们一定会介于猿猴和人类之间。第一个“遗失的环节”发现于达尔文的理论正式发表前两年,即1857年。新发现的智人亚种尼安德特人看上去确实有点像猿猴。当其头骨和部分骨骼首次在波昂的一次德国科学会议上展出时,有人怀疑它不属于真正的人类,也有人认为不过是一种反常现象。然而,地质学家莱伊尔发现,“新观察到的猿人骨骼与正常标准人类结构的差别,并不是一种偶然的或随机的畸形。如果变异法则正合乎进化论者(如达尔文)的要求,那么这种差别是意料中事。”
从发现尼安德特人至今,在欧、美、亚各洲都有过许多对人类和前人类化石“露西”的发现,这些无一例外地都是一种实验。总之,达尔文的预言已经充分被证实了。因为从解剖学的角度而言,每发现一个较老的化石,都愈来愈接近于猿猴。但最近几十年来,已可利用更精密的技术来检验共同祖先的遗传原理。进化透过脱氧核糖核酸的变化而实现,而脱氧核糖核酸又显示了不同种之间在生物化学和形态学方面的区别。
达尔文对基因或DNA还一无所知,所以他的想法十分不同凡响。直到克里克和沃森在50年代破解了DNA分子的共同语言,重新发现了19世纪后期孟德尔关于基因的研究之后,达尔文在百余年前提出的生命皆有共同祖先的预言,才得到了令人信服的证实。
这样看来,灭绝现象没有达尔文想得那么简单。以恐龙为例,如果达尔文关于生物为生存环境而竞争的设想是正确的,那么物种形成的速率将如他所料,与物种的灭绝达到完全的平衡。但是恐龙却在短时间内突然消失了;迄今为止,从未在比马斯特里奇白垩新的地层中发现过恐龙化石。是哺乳动物杀死了恐龙?几乎没有人真的这样想过。当时的哺乳动物都很小,它们的生活环境与霸王龙或角龙之类并不相扰,当然也无力挫败那些庞然大物。
所以我们该探究的是生物与其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根据化石纪录和动物的选择性繁殖,达尔文深知生物的演化是非常缓慢的。生物个体在生命期限内不能发生大的变化。比如说,一种生物无法因为气候日趋干旱而变成骆驼,只有在经历了许多代的干旱之后,生物才能忍受缺水的环境生存下来,或者形成某种防止失水的功能,并且无法办到的物种拥有某种繁殖的优势。在这一过程中,无疑会有某些生物个体灭绝。
但是,依事实看来,地质纪录也反映出两种相当不同的演化速率。有一段时间是平静时期;在这一段时间内,大多数物种保持不变,演化形成的新物种与灭绝的物种数量大致达到平衡。但是也有一些时期,物种形成速度极快,或者生物的灭绝更快。首先,历史上存在着诸如恐龙灭绝那样的大规模生物灭绝事件,然后是一个间歇期。这时期生物按照马尔萨斯的说法,像兔子一样成倍地增长。然后分化形成新的物种。有时演化速度之快,谓之“爆炸”实非夸大其词。
如果我们注意到环境可能与上述生物演化形式有关的变化,那就会发现一种显而易见的有趣联系。快速的环境变化,必将加速生物灭绝的速率,使后者超过物种的形成速度。因为任何生物通过演化而适应环境变化的速度有限。在这种情况下,旧种属的灭绝与新种属形成所引起的竞争风马牛不相及,达尔文却反过来强调生物之间的相互作用。
有鉴于此,环境变化速率理应处于生物灭绝公式的核心地位。环境变化速率愈快,生物灭绝的速率也愈快。沿着这条线索思考,近一个世纪来,古生物学家四处挖掘所发现的奇珍异兽大规模灭绝,很可能是由环境的剧烈变化引起的。如果有一种灾变能够证明对这种或那种生物灭绝现象的解释是正确的,那么达尔文的“规律”就从根本上发生了动摇。如果我们不能透过鉴定古生物遗骸和现代物种的研究,预言何种生物将幸存,何种生物将灭绝,那么适者生存又有什么意义呢?
预测结果是对适者生存说的最后检验。我们或许可以说,适应能力是判断幸存者的标准,适应能力决定生物个体适应环境的程度。从这个看法,我们甚至可以预言哪一种农作物具备从一场为时短暂的旱灾中幸存下来的能力。但是如果环境发生灾难性变化,我们能不能预言哪一种具备最快的适应能力?即使我们能够猜度未来灾变的情况,又能否预言即将产生的环境情况呢?现在没有食草蛇类的小动物,因为根本不存在食草的蛇类。如果假设有一场灾变使啮齿动物和昆虫急剧减少,我们根据蛇的适应能力,仍难以预言它们能否靠藻类幸存下去,也无法预言经过几代的演化,它们能否有机会创造出一种环境而不致灭绝。
(摘编自许靖华《达尔文的错误》)
树会记住许多事
刘亮程
如果我们忘了在这地方生活了多少年,只要锯开一棵树,院墙角上或房后面那几棵都行,数数上面的圈就大致清楚了。
树会记住许多事。
其他东西也记事,却不可靠。譬如路,会丢掉人的脚印,会分岔,把人引向歧途。人本身又会遗忘许多人和事。当人真的遗忘了那些人和事,人能去问谁呢。
问风。
风从不记得那年秋天顺风走远的那个人。也不会在意它刮到天上飘远的一块红头巾,最后落到哪里。风在哪停住哪就会落下一堆东西。我们丢掉找不见的东西,大都让风挪移了位置。有些多年后被另一场相反的风刮回来,面目全非躺在墙根,像做了一场梦。有些在昏天暗地的大风中飘过村子,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村里。
树从不胡乱走动。几十年、上百年前的那棵榆树,还在老地方站着。我们走了又回来,担心墙会倒塌,房顶被风掀翻卷走,人和牲畜四散迷失,我们把家安在大树底下,房前屋后栽许多树让它快快长大。
树是一场朝天刮的风。刮得慢极了。能看见那些枝叶挨挨挤挤向天上涌,都踏出了路,走出了各种声音。在人的一辈子里,能看见一场风刮到头,停住。像一辆奔跑的马车,甩掉轮子,车体散架,货物坠落一地,最后马扑倒在尘土里,伸长脖子喘几口粗气,然后死去。谁也看不见马车夫在哪里。
风刮到头是一场风的空。
树在天地间丢了东西。
哥,你到地下去找,我向天上找。
树的根和干朝相反方向走了,它们分手的地方坐着我们一家人。父亲背靠树干,母亲坐在小板凳上,儿女们蹲在地上或木头上。刚吃过饭,还要喝一碗水。水喝完还要再坐一阵。院门半开着,看见路上过来过去几个人、几头牛。也不知树根在地下找到什么。我们天天往树上看,似乎看见那些忙碌的枝枝叶叶没找见什么。
找到了它就会喊,把走远的树根喊回来。
父亲,你到土里去找,我们在地上找。
我们家要是一棵树,先父下葬时我就可以说这句话了。我们也会像一棵树一样,伸出所有的枝枝叶叶去找,伸到空中一把一把抓那些多得没人要的阳光和雨,捉那些闲得打盹的云,还有鸟叫和虫鸣,抓回来再一把一把扔掉。不是我要找的,不是的。
我们找到天空就喊你,父亲。找到一滴水一束阳光就叫你,父亲。我们要找什么。
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我们真正要找的,再也找不回来的,是此时此刻的全部生活。它消失了,又正在被遗忘。
那根躺在墙根的干木头是否已将它昔年的繁枝茂叶全部遗忘。我走了,我会记起一生中更加细微的生活情景,我会找到早年落到地上没看见的一根针,记起早年贪玩没留意的半句话、一个眼神。当我回过头去,我对生存便有了更加细微的热爱与耐心。如果我忘了些什么,匆忙中疏忽了曾经落在头顶的一滴雨、掠过耳畔的一缕风,院子里那棵老榆树就会提醒我。有一棵大榆树靠在背上(就像父亲那时靠着它一样),天地间还有哪些事情想不清楚呢。
我八岁那年,母亲随手挂在树枝上的一个筐,已经随树长得够不着。我十一岁那年秋天,父亲从地里捡回一捆麦子,放在地上怕鸡叼吃,就顺手夹在树杈上,这个树杈也已将那捆麦子举过房顶,举到了半空中。这期间我们似乎远离了生活,再没顾上拿下那个筐,取下那捆麦子。它一年一年缓缓升向天空的时候,我们似乎从没看见。
现在那捆原本金黄的麦子已经发灰,麦穗早被鸟啄空。那个筐里或许盛着半筐干红辣皮、几个苞谷棒子,筐沿满是斑白鸟粪,估计里面早已空空的了。
我们竟然有过这样富裕漫长的年月,让一棵树举着沉甸甸的一捆麦子和半筐干红辣皮,一直举过房顶,举到半空喂鸟吃。
“我们早就富裕得把好东西往天上扔了。”
许多年后的一个早春。午后,树还没长出叶子。我们一家人坐在树下喝芭谷糊糊。白面在一个月前就吃完了。芭谷面也余下不多,下午饭只能喝点糊糊。喝完了碗还端着,要愣愣地坐好一会儿,似乎饭没吃完,还应该再吃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了。一家人像在想着什么,又像啥都不想,脑子空空地呆坐着。
大哥仰着头,说了一句话。
我们全仰起头,这才看见夹在树杈上的一捆麦子和挂在树枝上的那个筐。
如果树也忘了那些事,它便早早地变成了一根干木头。
“回来吧,别找了,啥都没有。”
树根在地下喊那些枝和叶子。它们听见了,就往回走。先是叶子,一年一年地往回赶,叶子全走光了,枝杈便枯站在那里,像一截没人走的路。枝杈也站不了多久。人不会让一棵死树长时间站在那里。它早站累了,把它放倒,可它已经躺不平,身躯弯扭得只适合立在空气中。我们怕它滚动,一头垫半截土块,中间也用土块堰住。等过段时间,消闲了再把树根挖出来,和躯干放在一起,如果它们有话要说,日子长着呢。一根木头随便往哪一扔就是几十年光景。这期间我们会看见木头张开许多口子,离近了能听见木头开口的声音。木头开一次口,说一句话。等到全身开满口子,木头就没话可说了。我们过去踢一脚,敲两下,声音空空的。根也好,干也罢,里面都没啥东西了。即便无话可说,也得面对面呆着。一个榆木疙瘩,一截歪扭树干,除非修整院子时会动一动,也许还会绕过去。谁会管它呢。在它身下是厚厚的这个秋天、很多个秋天的叶子。在它旁边是我们一家人、牲畜。或许已经是另一户人。
(有删改)
杨亿字大年,建州浦城人。祖文逸,南唐玉山令。亿将生,文逸梦一道士,自称怀玉山人来谒。未几,亿生,有毛被体,长尺余,经月乃落。能言,母以小经口授,随即成诵。七岁,能属文,对客谈论,有老成风。雍熙初,年十一,太宗闻其名,诏江南转运使张去华就 试词艺,送阙下。连三日得对,试诗赋五篇,下笔立成。太宗深加赏异,命内侍都知王仁睿送至中书,又赋诗一章,宰相惊其俊异,削章①为贺。翌日,即授秘书省正字,特赐袍笏。俄丁外艰,服除,会从祖徽之知许州,亿往依焉。务学,昼夜不息,徽之间与语,叹曰:“兴吾门者在汝矣。”淳化中诣阙献文改太常寺奉礼郎仍令读书秘阁。属后苑赏花曲宴,太宗召命赋诗于坐侧:又上《金明池颂》,太宗诵其警句于宰相。明年三月,苑中曲宴,亿复以诗献。时公卿表疏,多假文于亿,名称益著。真宗在京府,徽之为首僚,邸中书疏,悉亿草定。即位初,超拜左正言。诏钱若水修《太宗实录》,奏亿参预,凡八十卷,而亿独草五十六卷。书成,知处州。三年,召为翰林学士。五年,以疾在告,遣中使致太医视之,亿拜章谢,上作诗批纸尾,有“副予前席待名贤”之句。亿刚介寡合,在书局,唯与李维、路振辈厚善。当时文士,咸赖其题品,或被贬议者,退多怨诽。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人,钦若衔之,屡抉其失;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其右,相与毁訾。上素重亿,皆不惑其说。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因得疾,请归省 , 不待报而行。上亲缄药剂,加金帛以赐。亿天性颖悟,自幼及终,不离输墨。文格雄健,才思敏捷,对客谈笑,挥翰不辍。善细字起草,一幅数千言,不加点窜,当时学者、翕然宗之。而博览强记,尤长典章制度。喜诲诱后进,以成名者甚众。重交游,性耿介,尚名节,多周给亲友,故廪禄亦随而尽。
(节选自《宋史》)
注:①削章:上奏章。
淳化A中B诣阙C献文D改E太常寺F奉G礼郎H仍令读I书秘阁
①俄丁外艰,服除,会从祖徽之知许州,亿往依焉。
②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其右,相与毁訾。
物理六首(选二)
林希逸
其一
以鸟养鸟尽性,惟虫能虫知天。万物与我为一,反身乐莫大焉。
其六
非鱼知鱼谁乐?梦鹿得鹿谁诬?若与予也皆物,执而我之则愚。
【注】①梦鹿得鹿:典出《列子·周穆王》,郑人采樵,毙鹿之后,十分高兴,为不让人知,他把死鹿藏匿在土坑,盖上蕉叶,后来他找不到所藏之鹿,就怀疑是个梦。②诬;假象。
当前,全国多地受台风等自然灾害影响,发生洪涝和地质灾害。受灾人群面对家园、庄稼等被毁,特别是有人员伤亡时,心灵上会受到极大创伤,进而在心理上出现一种失衡的状态,甚至会有心理危机。
“心情低落,内心焦躁不安,或者害怕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注意力无法集中、记不住事情、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头、不想跟人打交道等。”以上这些表现都是个体在自然灾难的危机中常见的反应。虽然随着危机事件的结束,这些不良反应也会慢慢减轻和消失,____,反而会持续加重,出现抑郁症、焦虑症、创伤后应激障碍等心理障碍。①如果因无时无刻在想灾难的事情而出现了不良情绪,②我们该怎么做呢?③一是通过社交平台与亲朋好友保持联系。④当面对紧张害怕的情绪时,⑤应及时向亲朋好友表达,⑥合理地宣泄自己的不良情绪。____ , ⑦均衡饮食,适度锻炼。⑧切忌禁止昼夜颠倒,⑨要按时起床、吃饭,⑩要保证充分且规律的睡眠,做一些有趣又有意义的事情。三是学会自我调整,学会放松。当出现焦虑情绪时,可通过肌肉放松、呼吸训练和正念冥想等方式来应对自己的不良情绪。
昆明菌子极多。雨季逛菜市场,随时可以看到各种菌子。最多,也最便宜的是牛肝菌。牛肝菌下来的时候,家家饭馆卖炒牛肝菌,连西南联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牛肝菌色如牛肝,滑,嫩,鲜,香,很好吃。炒牛肝菌须多放蒜,否则容易使人晕倒。青头菌比牛肝菌略贵。这种菌子炒熟了也还是浅绿色的,格调比牛肝菌高。菌中之王是鸡枞菌,味道鲜浓,无可方比。鸡枞菌是名贵的山珍,但并不真的贵得惊人。一盘红烧鸡枞的价钱和一碗黄焖鸡不相上下,因为这东西在云南并不难得。有一种菌子,中吃不中看,叫做干巴菌。①乍一看那样子,真叫人怀疑:这种东西也能吃?! 颜色深褐带绿,有点像一堆半干的牛粪或一个被踩破了的马蜂窝。里头还有许多草茎、松毛,乱七八糟!②可是下点功夫,把草茎松毛择净,撕成蟹腿肉粗细的丝,和青辣椒同炒,入口便会使你张目结舌:这东西这么好吃?! 还有一种菌子,中看不中吃,叫做鸡油菌。都是一般大小,有一块银元那样大,滴溜儿圆,颜色浅黄,恰似鸡油一样。这种菌子只有做菜时配色用,没甚味道。
一般情况下……。
都一般大小,有一块银元那样大……
“井底之蛙”历来被用以讽刺那些见识短浅却盲目自大的人。然而,生活在井底的青蛙虽然见识浅薄,却因为自己能够“统辖”全井,所以生发出快乐与自豪来;可当它爬出洞口,发现天地的广阔、自我的渺小,它的内心也愈加惶惑,且不得不开始惧怕天敌的摧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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