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四周一片明亮。青铜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着。
有一个人朝他追了过来,并在他身后大声喊着:“孩子,你停一停!”青铜停下了,转过身去,疑惑地望着向他跑过来的人。那人跑到青铜跟前,说:“我看到他们买的芦花鞋了,心里好喜欢,你还有卖的吗?”青铜摇了摇头,心里很为那人感到遗憾。那人失望地一摊手,并叹息了一声。青铜望着那个人,心里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
那人掉头朝轮船码头走去。
青铜掉头往家走去。
走着走着,青铜放慢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脚上的那双芦花鞋上。雪在芦花鞋下咯吱咯吱地响着。他越走越慢,后来停下了。他看看天空,看看雪地,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脚上的芦花鞋上。
他觉得双脚暖和和的。
但过了一会儿,他将右脚从芦花鞋里拔了出来,站在了雪地上。他的脚板顿时感到了一股针刺般的寒冷。他又将左脚从芦花鞋里拔了出来,站在了雪地上。又是一股刺骨的寒冷。他弯下腰,捡起了那双芦花鞋,放到眼前看着。因为一路上都是雪,那双鞋竟然没有一丝污迹,看上去完全是一双新鞋。他笑了笑,掉头朝那个人追了过去。
他的赤脚踏过积雪时,溅起了一蓬蓬雪屑....
青铜葵花(节选)
曹文轩
葵花是一个胆小的女孩,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回家,总有点儿害怕。因为家离学校有很长一段路,中间还要经过一片荒地。本来是有几个同路的孩子的,但她与大麦地村的孩子们还没有熟悉,大麦地村的孩子们也还觉得,她不是大麦地村的,她与大麦地人不大一一样,因此,总有那么一点儿隔膜。
小小人儿,她独自一人上学去,奶奶、爸爸、妈妈也都不太放心。
青铜早想好了,他送,他接。
大麦地有历史以来,大概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景:一个小女孩每天都骑着牛上学,还有一个小哥哥一路护送着。每天早上,他们准时出发;放学时,青铜和牛就会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早晨,一路上,葵花在牛背上背诵课文,到了学校,就已背得滚瓜烂熟了。放学回家的路上,葵花就在心里做那些数学题,回到家,不一会儿就能完成家庭作业。每回,青铜把葵花送到学校后,葵花都是跑进校园后,又很快再跑出来:“哥哥,放学了,我等你。”地就生怕青铜将她忘了。青铜怎能把地忘了呢?也有一两回,青铜因为爸爸交牛交晚了,迟了一些时候。等赶到学校时,葵花就已经坐在校门口掉眼泪了。
下雨天,路上的泥土成了油滑油滑的泥糊。许多孩子从家里走到学校时,鞋上已尽是烂泥,还有摔倒的,一身泥迹斑斑。但,葵花却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女孩们羡慕得都有点儿嫉妒了。
青铜一定要接送葵花的另一个原因是为了防止嘎鱼欺侮葵花。
嘎鱼与青铜一样大,也没上学。不是没有钱上学,而是不肯好好念书。一连三年留级,还是倒数第一名。他爸爸见他写不出几个字来,就将他绑在树上揍他:“你学的东西都哪里去了? !”他回答道:“都又还给老师了! ”不好好念书倒也罢了,他还爱在学校闹事、闯祸。今天跟这个打架,明天跟那个打架,今天打了教室的玻璃,明天把刚栽下去的小树苗弄断了。学校找到他爸爸:“你家嘎鱼, 是你们主动领回去呢,还是由学校来开除?”他爸爸想了想:“我们不上了! ”从此嘎鱼一年四季就游荡在了大麦地村。
葵花上学、放学的路上,嘎鱼会赶着他的鸭群随时出现。他常将他的那群鸭密密麻麻地堵在路上。那群鸭在前头慢吞吞地走着。嘎鱼不时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看一眼青铜和葵花。他好像一直在寻找空子一青铜不在的空子。然而,一个学期都快过去了,也没有找到这个空子。青铜发誓,绝不给嘎鱼这个机会。
嘎鱼似乎有点儿害怕青铜。青铜在,他也就只能这样了,心里很不痛快,压抑得很。于是,他就折腾他的鸭群。他把它们赶得到处乱跑,不时地,会有一只鸭挨了泥块,它就会拍着翅膀,嘎嘎地惊叫。
青铜和葵花不理他,依然走他们的路。
青铜的家像一辆马车,一辆破旧的马车。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它在坎坷不平的路上,风里雨里向前滚动着。车轴缺油,轮子破损,各个环节都显得有点松弛,咯吱咯吱地转动着,样子很吃力。但,它还是一路向前了,倒也没有耽误路程。
自从这辆马车上多了葵花,它就显得更加沉重了。
葵花虽小,但葵花聪慧,她心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