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在劳动,突然梨树丛中闪出了一群哈尼小姑娘。走在前边的约莫十四五岁,红润的脸上有两道弯弯的修长的眉毛和一对晶莹的大眼睛。我想:她一定是梨花。
瑶族老人立即走到她们面前,深深弯下腰去,行了个大礼,吓得小姑娘们像小雀似的蹦开了,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老爷爷,你给我们行这样大的礼,不怕折损我们吗?”
老人严肃地说:“我感谢你们盖了这间小草房。”
为头的那个小姑娘赶紧摇手:“不要谢我们!不要谢我们!房子是解放军叔叔盖的。”
接着,小姑娘向我们讲述了房子的来历。十多年前,有一队解放军路过这里,在树林里过夜,半夜淋了大雨。他们想,这里要有一间给过路人避风雨的小屋就好了,第二天早上就砍树割草盖起了房子。她姐姐恰好过这边山上来拾菌子,好奇地问解放军叔叔:“你们要在这里长住?”解放军说:“不,我们是为了方便过路人。是雷锋同志教我们这样做的。”她姐姐很受感动。从那以后,常常趁砍柴、拾菌子、找草药的机会来照料这小茅屋。
原来她还不是梨花。我问:“梨花呢?”
“前几年出嫁到山那边了。”
不用说,姐姐出嫁后,是小姑娘接过任务,常来照管这小茅屋。
我望着这群充满朝气的哈尼小姑娘和那洁白的梨花,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诗:“驿路梨花处处开。”
①瑶族老人立即走到她们面前,深深弯下腰去,行了个大礼……
②“不,我们是为了方便过路人。是雷锋同志教我们这样做的。”她姐姐很受感动。从那以后,常常趁砍柴、拾菌子、找草药的机会来照料这小茅屋。
“驿路梨花处处开”中“梨花”语义双关,既指自然界的梨花,又指。
门 铃
①帕皮是个样子讨人喜欢的老头。一双蓝色的眼睛,虽然因年老而显得暗淡,却从中透出一股温暖之情。他经常喜欢吹着口哨清理打扫店铺。不过,他私下里有时也悲伤。
②有一天,他一边干活,一边吹起了优美的旋律。外面,阳光温暖而明亮,天空也变得越发清澈。一阵微风吹来,店门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这只铃铛能产生独一无二的、有魅力的回响,在这个家里已上百次了。老人非常珍惜这只铃铛,每天都要擦拭它。
③听到铃声,帕皮起身招呼客人。“你需要点什么,小姑娘?”帕皮的声音天性快活。“您好,先生。”小女孩说话几乎是低声耳语了。女孩样子天真可 爱,说话羞羞答答。她用棕色的双眼看着帕皮,然后慢慢地扫了一眼整个房间,似乎在寻找某种特殊的东西。
④女孩腼腆地告诉老人:“我想买一件礼物,先生。”“好吗,咱们看看,”帕皮说,“想给谁买呀?”“是给我外公买,但是 不知道买什么。”
⑤帕皮开始提一些建议。“袖珍手表怎么样?这表完好无损,是我自己修理的。”他自豪地说。
⑥小女孩没有回答,然后走到门口,把门轻轻扭开,按了按门铃。看到女孩兴奋的微笑,帕皮似乎也容光焕 发。“就是这个。”小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妈妈说外公喜欢听音乐。”
⑦就在这时,帕皮的表情变了。但害怕伤了女孩的心,老人告诉女孩说:“对不起,小姑娘,那东西不卖。也许你外公会喜欢这个小收音机的。”为了让女孩能理解,帕皮告诉小女孩这个门铃如何在自己家里这些年以及不想卖的原因。小女孩抬头看了看老人,眼里含着一大滴泪珠,甜甜地说:“我想我懂了,谢谢您。”
⑧突然,帕皮想到自己除了未住在一起的女儿,其余的家人都没了,即使女儿也有十年未见面了。他想,为什么不把门铃 传给一个能和亲人分享的人呢?
⑨“等等,小姑娘。”就在女孩向门外走的时候,也就是正当老人将要最后一次听到铃响的时候,老人喊住了她,“我决定卖铃铛了。给你手绢,擤擤鼻涕。”
⑩小女孩拍起手来:“哦,谢谢您,先生,外公会非常高兴的。”“好啦,小姑娘,好啦。”帕皮帮了这个孩子,感觉很不错,然而,他知道自己会想那个门铃的。“你一定要替你外公保管好那个铃铛,也替我保管好那个铃铛,好吗?”老人一丝不苟地又一次擦拭了铃铛,然后把它放进一个牛皮纸袋里。
⑪“哦,我保证。”小女孩说。她抬起头看了看帕皮,再一次小声问:“多少钱啊?”“哦,我看一下,你想花多少钱?”帕皮笑着问道。
⑫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零钱袋,然后举起来2元47分硬币,放在柜台上。对自己的大脑是否健全稍稍质疑后,帕皮说:“小姑娘,今天是你的幸运日,那个铃铛正好2元47分。”
⑬那天傍晚,帕皮准备关门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想那个门铃。他想到那个孩子,不知道她的外公是否喜欢她的礼物。当然,这样可爱的孩子买的任何东西他都会珍惜的。
⑭就在这时,帕皮觉得自己听到了铃声。他又一次质疑自己的大脑是否正常,然后朝门口走去。小女孩就站在门口,正在一边按门铃,一边甜甜地笑。
⑮帕皮慢步走向孩子时,有些困惑不解:“这 是什么,小姑娘?你改变主意了 吗?”“没有。”女孩咧嘴笑了,“妈妈说这是给您的。”
⑯帕皮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孩子的母亲走了进来,忍住眼泪小声说:“你好,爸爸。”
⑰这一声“爸爸”让帕皮的眼中顿时噙满泪水。小女孩在一旁轻轻地说:“给你,外公。给你手绢,擤擤鼻涕。”
(张希永翻译,有删改)
老人一丝不苟地又一次擦拭了铃铛,然后把它放进一个牛皮纸袋里。
山 果
黄兴蓉
我从北京出发到云南元谋县,进入川滇边界,车窗外目之所及,都是荒山野岭。火车在沙窝站只停两分钟,窗外一群十二三岁破衣烂衫的男孩和女孩,都背着背篓拼命朝车上挤,身上那巨大的背篓妨碍着他们。
我所在的车厢里挤上来一个女孩,很瘦,背篓里是满满一篓核桃。她好不容易把背篓放下来,然后满巴掌擦着脸上的汗水,把散乱的头发抹到后面,露出俊俏的脸蛋儿,却带着菜色。半袖的土布小褂前后都是补丁,破裤子裤脚一长一短,也满是补丁,显然是山里的一个穷苦女娃。
车上人很多,女孩不好意思挤着我,一只手扶住椅背,努力支开自己的身子。我想让她坐下,但三个人的座位再挤上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我使劲儿让让身子,想让她站得舒服些,帮她拉了拉背篓,以免影响人们过路。她向我表露着感激的笑容,打开背篓的盖,一把一把抓起核桃朝我的口袋里装。我使劲儿拒绝,可是没用,她很执拗。
慢慢地小姑娘对我已经不太拘束了。从她那很难懂的话里,我终于听明白,小姑娘十四岁了,家离刚才的沙窝站还有几十里。家里的核桃树收了很多核桃,但是汽车进不了山,要卖就得背到很远的地方。现在妈妈病着,要钱治病,爸爸才叫她出来卖核桃。她是半夜起身,一直走到天黑才赶到这里的,在一个山洞里住了一夜,天不亮就背起篓子走,才赶上了这趟车。卖完核桃赶回来还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回到家。
“出这么远门,你不害怕吗?”我问。
“我有伴儿,一上车都挤散了,下车就见到了。”她很有信心地说。
“走出这么远,卖一筐核桃能赚多少钱?”
“刨除来回车票钱,能剩下十五六块吧。”小姑娘微微一笑,显然这个数字给她以鼓舞。
“还不够路上吃一顿饭的呢!”我身边一位乘客插话说。
小姑娘马上说:“我们带的有干粮。”
那位乘客真有点多话:“你带的什么干粮?”
“我已经吃过一次了,还有一包在核桃底下,爸爸要我卖完核桃再吃那些。”
“你带的什么干粮?”那位乘客追问。
“红薯面饼子。”
周围的旅客闻之一时凄然。
就在这时,车厢广播要晚点半小时,火车停在了半道中间。我赶忙利用这个机会,对车厢里的旅客说:“这个女孩带来的山核桃挺好吃的,希望大家都能买一点儿。”
有人问:“多少钱一斤?”
女孩说:“阿妈告诉我,十个核桃卖两角五分钱,不能再少了。”
我跟着说:“真够便宜的,我们那里卖八块钱一斤呢。”
旅客纷纷来买了。我帮着小姑娘数着核桃,她收钱。那种核桃是薄皮核桃,拿两个攥在手里一挤就破了,生着吃也很香。一会儿,那一篓核桃就卖去了多半篓。那女孩儿仔细地把收到的零碎钱打理好,一脸的欣喜。
很快到了站,小姑娘要下车了,我帮她把背篓背在肩上。然后取出一套红豆色的衣裤,放进她的背篓。对她说:“这是我买来要送我侄女的衣服,送你一套,回家穿。”她高兴地侧身看那身衣服,笑容中对我表示着谢意。此时,一直在旁边玩儿扑克的四个农民工也急忙站起来,一人捏着五十元钱,远远伸着手把钱塞给小姑娘:“小妹妹,我们因为实在带不了,没法买你的核桃。这点儿钱拿回去给你妈妈买点儿药。”小姑娘哭了,她很着急自己不会表达心里的感谢,脸憋得通红。
小姑娘在拥挤中下车了,却没有走,转回来站到高高的车窗跟前对那几位给他钱的农民工大声喊着:“大爷!大爷们!”感激的泪水挂在小脸上,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几位农民工都很年轻,“大爷”这称呼显然是不合适的。她又走到我的车窗前喊:“阿婆啊,你送我的衣服我先不穿,我要留着嫁人的时候穿。阿婆……”声音是哽咽的。“阿婆,我叫山果,山——果——”
灿烂阳光下的这个车站,很快移出了我们的视线。我心里久久回荡着这个名字:山果!眼里也有泪水流出来。车窗外那一簇簇漫山遍野的野百合,静静地从灌木丛中探出素白的倩影倏尔而过,消隐在莽莽群山中。
(选自《文摘报》2016年4月23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