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境】夏天某日,初二学生小明给同班好友小亮打电话,约小亮周末一起去江边游玩。想到父母说夏天江边经常发生溺水事件,出于安全考虑小亮不想去,同时也想劝小明不要去。小亮对小明说:。
凡是同叶圣陶先生有些交往的,无不为他的待人厚而深受感动。前些年,一次听吕叔湘先生说,当年他在上海,有一天到叶先生屋里去,见叶先生伏案执笔改什么,走近一看,是描他的一篇文章的标点。这一次他受了教育,此后写文章,文字标点一定清清楚楚,不敢草率了事。我同叶圣陶先生文墨方面的交往,从共同修润课本的文字开始。其时他刚到北方来,跟家乡人说苏州话,跟其他地方人说南腔北调话。可是他写文章坚决用普通话。他对普通话生疏,于是不耻下问,让我帮他修润。我出于对他的尊敬,想不直接动笔,只提一些商酌性的意见。他说:“不必客气。这样反而费事,还是直接改上。不限于语言,有什么不妥都改。千万不要慎重,怕改得不妥。我觉得不妥再改回来。”我遵嘱,不客气,这样做了。可是他却不放弃客气,比如有一两处他认为可以不动的,就一定亲自来,谦虚而恳切地问我,同意不同意恢复。我当然表示同意,并且说:“您看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千万不要再跟我商量。”他说:“好,就这样。”可是下次还是照样来商量,好像应该做主的是我,不是他。
文字之外,日常交往,他同样是一以贯之,宽厚待人。例如一些可以算作末节的事:有人到东四八条他家去看他,告辞时,客人拦阻他远送,无论怎样说,他一定还是走过三道门,四道台阶,送到大门外。告别,他鞠躬,口说谢谢,看着来人上路才转身回去。他晚年的时候已经不能起床,记得有两次,我同一些人去问候,告辞时,他还举手打拱,不断地说谢谢。
还记得大概是七十年代中期某年的春天吧,我以临时户口的身份在妻女家中小住,抽空去看他。他家里人说,他很少出门,这一天有朋友来约,到天坛看月季去了。我要了一张纸,留了几句话,其中说到乡居,说到来京,末尾写了住址,是西郊某大学的什么公寓。第二天就接到他的信。他说他非常悔恨,真不该到天坛去看花。他看我的地址是公寓,以为公寓必是旅店一类,想到我在京城工作这么多年,最后沦为住旅店,感到很悲伤。我看了信,也很悲伤,不是为自己的颠沛流离,是想到十年来的社会现象,像叶圣陶先生这样的人竟越来越少了。
以上说待人厚,是叶圣陶先生为人的宽的一面。他还有严的一面,是律己,这包括正心修身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谈到写文章,他不止一次地说:“写成文章,在这间房里念,要让那间房里的人听着,是说话,不是念稿,才算及了格。”他这个意见,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譬如近些年来,有不少人是宣扬朦胧的,还有更多的人是顺势朦胧的,对于以简明如话为佳文的主张,就必付之一笑。而叶先生则主张写完文章后,可以自己试念试听,看像话不像话,不像话,坚决改。叶圣陶先生就是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所以所作都是自己的写话风格,平易自然,鲜明简洁,细致恳切,念,顺口,听,悦耳,说像话还不够,就是话。
(有删节)
第一件:吕叔湘看到叶圣陶先生为他描标点,深受教育。
第二件:
第三件:
第四件:“我”拜访叶圣陶先生不遇,第二天就收到他深表悔恨的回信。
①告辞时,客人拦阻他远送,无论怎样说,他一定还是走过三道门,四道台阶,送到大门外。
②告辞时,客人拦阻他远送,无论怎样说,他还是送到大门外。
那一片绿绿的爬山虎
——怀念叶圣陶先生 肖复兴
一次偶然的机遇,能够改变一个人终生的命运。
小时候,捏着可怜巴巴的一角七分钱,踮着脚尖从家门口对面的邮局里买来一本《少年文艺》时,我开始迷上文学。我渐渐沉浸在我国现代文学之中。鲁迅、冰心、叶圣陶、许地山……一位位相继闯入我的心中。他们的作品令我爱不释手。冥冥幻想里,我像今天的青少年朋友一样,想入非非地想像着他们的模样、为人及性格。但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结识他们当中的一位,并且能够聆听他的教诲。二十余年弹指飞去,当他白发如银时,我竟如他一样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在我的人生旅途中,他起的作用举足轻重。
他就是叶圣陶先生。
一九六三年,我正上初三,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一张画像》,是写教我平面几何的一位老师。这位老师教课很有趣,为人也很有趣,致使这篇作文写得也自以为很有趣。经我的语文老师推荐,这篇作文竟在北京市少年儿童征文比赛中获奖。自然,我挺高兴。一天,语文老师拿来厚厚一个大本子对我说:“你的作文要印成书了,你知道是谁替你修改的吗?”我睁大眼睛,有些莫名其妙。“是叶圣陶先生!”老师将那大本子递给我,又说:“你看看叶先生修改得相当仔细,你可以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我打开本子一看,里面有这次征文比赛获奖的二十篇作文。我翻到我的那篇作文,一下子愣住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修改符号和改动后增添的小字,密密麻麻,几页纸上到处是红色的圈、钩或直线、曲线。那篇作文简直像是动过大手术鲜血淋漓继而又绑上绷带的人一样。
回到家,我仔细看了几遍叶老先生对我作文的修改。题目《一张画像》改成《一幅画像》,我立即感到用字的准确性。类似这样的地方修改得很多,倒装句改得很多,长句子断成短句的地方也不少。有一处,我记得十分清楚:“怎么你把包几何课本的书皮去掉了呢?”叶老先生改成:“怎么你把几何课本的包书纸去掉了呢?”删掉原句中“包” 这个动词,使得句子干净也规范多了。而“书皮”改成了“包书纸”更确切,因为书皮可以认为是书的封面。我真的从中受益匪浅,隔岸观火和身临其境毕竟不一样。这不仅使我看到自己作文的种种毛病,也使我认识到文学创作的艰巨。不下大力气,不一丝不苟,是难成大气候的。我虽然未见叶老先生的面,却从他的批改中感受到他的认真、平和以及温暖,如春风拂面。
叶老先生在我的作文后面写了一则简短的评语:“这篇作文写的全是具体事实,从具体事实中透露出对王老师的敬爱。肖复兴同学如果没有在这几件有关画画的事儿上深受感动,就不能写得这样亲切自然。”这则短短的评语,树立起我写作的信心。那时,我才15岁,一个毛头小孩,居然能得到一位蜚声国内外文坛的大文学家的指点和鼓励,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涨涌起的信心和幻想,像飞出的一只鸟儿抖着翅膀。那是只有那种年龄的孩子才会拥有的心思。
这一年暑假,语文老师找到我,说:“叶圣陶先生要请你到他家做客!”
我感到很意外。因为我一直觉得像叶圣陶先生那样的大作家,一定是深居简出,凡人不见的。见这样的作家如同国家元首一样难哩。现在叶圣陶先生居然要见见我这样一个初中学生,这自然成了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那天,天气很好。下午,我来到东四北大街一条并不宽敞却很安静的胡同。叶老先生的孙女叶小沫在先门口迎接了我。院子是典型的四合院,小巧而典雅。刚进里院,一墙绿葱葱的爬山虎扑入眼帘,使得夏日的燥热一下子减少了许多,阳光似乎都变成绿色的,像温柔的小精灵一样在上面跳跃着,闪烁着迷离的光点。
叶小沫引我到客厅,叶老先生已在门口等候了。见了我,他像会见大人一样同我握了握手,一下子让我觉得距离缩短不少。落座之后,他用浓重的苏州口音问了问我的年龄,笑着讲了句:“你和小沫同龄呀!”那样随便、和蔼,作家头顶上神秘的光环消失了,我的拘束感也随之消失了。越是大作家越平易近人,原来,他就如一位平常的老爷爷一样,让人感到亲切。
想来有趣,那一下午,叶老先生没谈我那篇获奖的作文,也没谈写作。他没有向我传授什么文学创作的秘诀、要素和指南之类。相反,他几次问我各科学习成绩怎么样。我说我连续几年获得优良奖章,文科理科学习成绩都还不错。他说道:“这样好!爱好文学的人不要只读文科的书,一定要多读各科的书。”他又让我背背中国历史朝代,我没有背全,有的朝代顺序还背颠倒了。他又说:“我们中国人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历史,搞文学的人不搞清楚我们的历史更不行。”我知道这是对我的批评,也是对我的期望。
我们的交谈很融洽,仿佛我不是小孩,而是大人,一个他的老朋友。他亲切之中所蕴含的认真,质朴之中所包容的期待,把我小小的心融化了,以致不知黄昏什么时候到来,落日的余晖悄悄染红了窗棂。我一眼又望见院里那一墙的爬山虎,黄昏中绿得沉郁,如同一片浓浓的湖水,映在客厅的玻璃窗上,不停地摇曳着,显得虎虎有生气。那时候,我刚刚读过叶老先生写的一篇散文《爬山虎》,便问:“那篇《爬山虎》是不是就写的它们呀?”他笑着点点头:“是的,那是前几年写的呢!”说着,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望望窗外那爬山虎。
我应该庆幸,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作家,竟是这样一位大作家,一位人品与作品都堪称楷模的大作家。他对于一个孩子平等真诚又宽厚期待的谈话,让我十五岁的那个夏天富有了生命和活力。我仿佛觉得那个夏天变长了,总有回味的嚼头。我好像知道了或者模模糊糊地懂得了:作家就是这样做的,作家的作品就是这么写的。
在我的眼中,那一片爬山虎永远都那么绿着。
(选自《肖复兴散文》,有删改)
“我一眼又望见院里那一墙的爬山虎,黄昏中绿得沉郁,如同一片浓浓的湖水,映在客厅的玻璃窗上,不停地摇曳着,显得虎虎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