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有色彩对比强烈的黑白条纹,在非洲大草原上,这身打扮实在是太显眼了,这使他们很容易成为狮子、土狗之类的食肉类动物的攻击目标。而且,就是吃肉的狮子和土狗,也有着与环境匹配的保护色。
在非洲大陆,有一种可怕的昆虫——舌蝇。动物一旦被舌蝇叮咬,就可能会染上“昏睡病”——发烧,疼痛,神经紊乱,直至死亡。科学家研究的结果,舌蝇的视觉很特别,一般只会被颜色一致的大块面积所吸引。对于有着一身黑白相间条纹的斑马,舌蝇往往是视而不见的。斑马的条纹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选择、优胜劣汰的结果。在进化过程中,斑马的选择虽然使它有更多的被捕猎的风险,但也使它成功地躲掉昏睡病的困扰,使它们的群体不断地发展壮大起来。现在,斑马已经成为非洲大草原上数量最多的动物之一。
①“我们家的台阶低!”
②父亲又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这句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
③在我们家乡,住家门口总有台阶,高低不尽相同,从二三级到十几级的都有。家乡地势低,屋基做高些,不大容易进水。另外还有一说,台阶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应高。乡邻们在一起常常戏称:“你们家的台阶高!”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家有地位啊。
④父亲老实厚道低眉顺眼累了一辈子,没人说过他有地位,父亲也从没觉得自己有地位。但他日夜盼着,准备着要造一栋有高台阶的新屋。
⑤父亲的准备是十分漫长的。他今天从地里捡回一块砖,明天可能又捡进一片瓦,再就是往一个黑瓦罐里塞角票。虽然这些都很微不足道,但他做得很认真。
⑥于是,一年中他七个月种田,四个月去山里砍柴,半个月在大溪滩上捡屋基卵石,剩下半个月用来过年、编草鞋。
⑦大热天父亲挑一担谷子回来,身上淌着一片大汗,顾不得揩一把,就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他开始“磨刀”。“磨刀”就是过烟瘾。烟吃饱了,“刀”快,活做得去。
⑧台阶旁栽着一棵桃树,桃树为台阶遮出一片绿荫。父亲坐在绿荫里,能看见别人家高高的台阶,那里栽着几棵柳树,柳树枝老是摇来摇去,却摇不散父亲那专注的目光。这时,一片片旱烟雾在父亲头上飘来飘去。
⑨父亲磨好了“刀”。去烟灰时,把烟枪的铜盏对着青石板嘎嘎地敲一敲,就匆忙地下田去。
⑩冬天,晚稻收仓了,春花也种下地,父亲穿着草鞋去山里砍柴。他砍柴一为家烧,二为卖钱,一元一担。父亲一天砍一担半,得一元五角。那时我不知道山有多远,只知道鸡叫三遍时父亲出发,黄昏贴近家门口时归来,把柴靠在墙根上,很疲倦地坐在台阶上,把已经磨穿了底的草鞋脱下来,垒在门墙边。一个冬天下来,破草鞋堆得超过了台阶。
父亲就是这样准备了大半辈子。塞角票的瓦罐满了几次,门口空地上鹅卵石堆得小山般高。他终于觉得可以造屋了,便选定一个日子,破土动工。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⑩
礼拜二午睡时刻(节选)[注]
[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神父打量了她一眼。那个女人忍住悲痛,两眼直直地盯住神父。神父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他低下头准备填一张表。一边填表一边询问那个女人的姓名、住址等情况,她毫不迟疑地、详尽准确地做了回答,仿佛是在念一份写好的材料。神父头上开始冒汗了。女孩子解开左脚上的鞋扣,把鞋褪下一半,用脚后跟踩在鞋后帮上。然后把右脚的鞋扣解开,也用脚跟拉着鞋。
事情发生在上礼拜一凌晨三点钟,离开这里几条街的地方。寡妇雷薇卡太太孤身一人住在一所堆满东西的房子里。那一天,在细雨的淅沥声中雷薇卡太太听见有人从外边撬临街的门。她慌忙起来,摸着黑从衣箱里拿出一支老式手枪。这支枪自从奥雷利亚诺·布恩迪亚上校那时候起就没有人用过。雷薇卡太太没有开灯,就朝大厅走去。她不是凭门锁的响声来辨认方向的。二十八年的独身生活在她身上产生的恐惧感使她不但能够想象出门在哪里,而且能够准确地知道门锁的高度。她两手举起枪,闭上眼睛,猛一扣扳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枪。枪响之后,周围立刻又寂然无声了,只有细雨落在锌皮屋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她随即听到在门廊的水泥地上响起了金属的碰击声和一个低哑的、有气无力的、极度疲惫的呻吟声:“哎哟!我的妈!”清晨,在雷薇卡太太家的门前倒卧着一具男尸。死者的鼻子被打得粉碎,他穿着一件花条的法兰绒上衣,一条普通的裤子,腰中没有系皮带,而是系着一根麻绳,光着脚。镇上没有人认识他是谁。
“这么说他叫卡洛斯·森特诺。”神父填完表,嘴里咕咕哝哝地说。
“卡洛斯·森特诺,”那个女人说,“是我唯一的儿子”。
神父又走到柜子跟前。在柜门里钉子上挂着两把大钥匙,上面长满了锈。在小女孩的想象中公墓的钥匙就是这个样子:女孩子的妈妈在小的时候也这么想过。神父本人大概也曾经设想过圣彼得的钥匙就是这么个样子。神父把钥匙摘下来,放在栏杆上那本打开的笔记本上,用食指指着写了字的那一页上的一处地方,眼睛瞧着那个女人,说:
“在这儿签个字吧!”
女人把皮包夹在腋下,胡乱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姑娘拿起鲜花,蹑拉着鞋走到栏杆前,两眼凝视着妈妈,
神父呼了一口气:
“您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引上正道吗?”
女人签完字回答说: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神父看看那个女人,又看看那个女孩子。看到她们根本没有要哭的意思,感到颇为惊异。那个女人还是神色自如地继续说:
“我告诉过他不要偷人家的东西吃,他很听我的话。过去他当拳击手,有时候叫人打得三天起不来床。”
“他没有办法,把牙全都拔掉了。”女孩子插嘴说。
“是的,”母亲证实说,“那时候,我每吃一口饭,都好像看到礼拜六晚上他们打我儿子的那个样子。”
“哎!上帝的意志是难以捉摸的。”神父说。
神父本人也觉得这句话没有多大的说服力,一则是因为人生经验已经多少把他变成一个怀疑主义者了,再则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神父叮嘱她们把头包好,免得中暑。他连连打着哈欠,几乎就要睡着了。他睡意朦胧地指点母女俩怎样才能找到卡洛斯·森特诺的墓地。还说回来的时候不要叫门,把钥匙从门缝下塞进来就行了。要是对教堂有什么施舍,也放在那里。那个女人注意地谛听着神父的讲话,然后向他道了谢,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
在临街的大门打开之前,神父就觉察到有人把鼻子贴在纱门上往里瞧。那是一群孩子。大门敞开后,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在这个钟点,大街上通常是没有人的。可是现在不光是孩子们在街上,在杏树下面还聚集着一群群的大人。神父一看大街上乱哄哄的反常样子,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他悄悄地把大门关上。
“等一会儿走吧,”他说。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那个女人。
神父的妹妹从里面的门里出来。她在睡衣外面又披上了一件黑色的上衣,头发散披在肩上。她一声不响地瞅了瞅神父。
“怎么样?”他问。
“人们都知道了。”神父的妹妹喃喃地说。
“那最好还是从院子的门出去。”神父说。
“那也一样,”他妹妹说,“窗子外面净是人!”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好像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透过纱门朝大街上看了看,然后从女孩子的手里把鲜花夺过去,就向大门走去。女孩子跟在她的后面。
“等到太阳落山再去吧!”神父说。
“会把你们晒坏的,”神父的妹妹在客厅深处一动也不动地说,“等一等,我借给你们一把阳伞。”
“谢谢!”那个妇女回答说,“我们这样很好。”
她挽着小姑娘的手朝大街走去。
(节选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礼拜二午睡时刻》)
【注】本文讲述了一位母亲,在一个闷热的夏日下午,穿着黑色丧服带着女儿坐火车去一座陌生小镇的教堂公墓,祭奠上周因被视作小偷而遭枪杀的儿子。
文本一:
细 狗
周涛
吐尔逊别克的父亲来看吐尔逊别克。
当他来到连队的时候,这个哈萨克老人显得风尘仆仆,有些疲惫。他下了马,一直牵着那匹和他差不多苍老的马走到连部门口。他走过来的时候显得又矮又笨拙,仿佛不是一个完整的、行走的人,而是从马背上临时卸下来的一部分零件。
老人茫然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脸上现出一种类似野生动物的表情,他始终不说话,沉默而又顺从,仿佛是一个刚被抓来的俘虏。
直到吐尔逊别克从屋子里出来,和他的老父亲见面的时候,老人低声地叽里咕噜了几句,脸上仍然没有绽开笑容。好像他不是骑着马翻山越岭走了三四天,而是从隔壁的屋里才走出来。
他把缰绳交给吐尔逊别克,看着儿子仍然熟练地拴了马,就跟进屋里去了。
当时连队院里站着好几个人,都在观望着这对哈萨克父子的相见。我也站在院子里,我为看到的这一幕过于朴实平淡而心生感动。要知道,这位哈萨克老牧人可是骑马穿过了好几个县来的,大冬天的风雪,少说几百公里,就单人匹马地来了。①他的狐狸皮帽子戴在那张苍劲的面孔之上,没有丝毫浪漫的骑士风采,只显得实用。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那匹马,很一般的那种牧民骑的马,鞍辩也普通。马有些瘦,马毛杂乱,被汗湿了的皮毛上结了冰霜。它低垂着头颈,一动不动,眼睛微闭,任人们评价。
这时我才发现连队门外游动着一条狗,它探头探脑,似乎想进来,但又犹豫不决,仿佛没有足够的信心确认它和这个院子的关系。
它太瘦了,瘦得像一张弯弓,一个问号。
但是它瘦得独特,甚至瘦得高贵优雅,一身白色,四条长得离奇的腿,犹如一只仙鹤,它的嘴也是尖而长的。它的腰部像一张弓,背向上耸起。肚腹间仿佛被豹子挖空了,其凹处足可一握。
这么一条狗,从哪儿来的呢?
有人拿石头扔它,它灵巧地躲闪开,怯生生的。它对人有一种忍让的品格,决不吠叫。还有人看见它就笑了,说:“没见过这么瘦的狗哎,明天就饿死了,太可怜了。”
但是这狗并不走远,也不进来,它很警惕,也很陌生;有可怜它的人扔馒头给它吃,它看也不看一眼。它的眼神是一种聪明、羞怯、丝毫没有凶相的少女似的眼神,黑而清澈,仿佛它什么都明白,就是不太好意思。
我忽然对它产生兴趣,感到它有些不同寻常,我想起有些外国小说插图里画的猎兔狗,也是这种类似的样子。那是一些欧洲贵族围猎时用的名犬,这条狗会是吗?
我试着追逐了它一阵,果然,它跑起来轻盈得就像是没有分量,轻松极了,随意一跳就蹿出去一丈之遥。它跑起来就像一只豹子,不,比豹子更富有弹射力,它简直就是在把自己射出去!
姿势太漂亮了,优雅极了。
它是一条狗,然而它使自己具有了鸟类一般的轻灵,这真是奇迹。它的跑跳几乎就是飞行,因它身躯的奇异细长而伸缩自如、灵活有力。
②这不是瘦弱,而是犬中的某项天才!
我知道了,它是细狗。细狗是草原上最受哈萨克猎人珍爱的一种名犬,专门用来捕狐。一般的牧羊犬粗壮凶猛,可以与狼搏斗。但是它们太沉重了,追不上狐狸,而狐皮是相当贵重的,价值远胜狼皮;只有细狗可以追捕狐狸,还能钻进狐狸的洞穴,细狗生来仿佛就是为了对付狐狸的。
吐尔逊别克朝我走过来了。他微笑着朝我打手势:“不要打它,我父亲的狗。”
我问他:“是细狗吗?”
“当然了,”他很骄傲地说,“这是我父亲最宝贵的东西,比马还重要;这样的狗,不是太多,人家拿十只羊换它,我的父亲不愿意呢!”
③“可是刚才还有人说它瘦得快死了呢!”
那些人懂什么!他们不懂。哈萨克人一看就知道,最高级的狗啦!它从来不咬人,看起来老实得很,其实它厉害,一看到狐狸,没有跑掉的,一定抓住!”
“公安局抓特务么?”我开玩笑。
“比公安局抓特务还厉害!”我们俩都笑起来。
吐尔逊别克的父亲第三天就走了,走的时候,我才看到那只白色细狗兴奋、激动的样子。它像一只白色的鸟儿盘旋、飞翔在主人前后,稍不留神,就远远地把自己射出好几百米开外……它的身姿矫捷得令人赞叹!
我在连队门外一直目送着他们,我想,一类天才式的人物在世间也是这样被误解的,和良种犬一样。它身上没有保留供人食用和役用所需的多余的肉,因而在一般人眼里,它毫无价值。
但是吐尔逊别克的父亲了解它,知道它的本事,把它看得非常珍贵。
吐尔逊别克的父亲不是名犬鉴赏家,不是生物学家,他只是一个骑着老马的草原猎人,看起来表情简单、缺乏激情。
④一双罗圈腿。笨拙迟缓。
1995年1月6日(摘编自《周涛散文精选》,有删改)
文本二:
周涛的散文多取材于西北边疆生活,开掘、张扬在极度艰难中谋求生存和发展的生命韧性,传达了一种真正的西部精神,格调雄壮冷峻,气势沉雄、意蕴深远、笔力雄健。
周涛的散文都贯穿了一个大的主题——对生命的颂赞、崇敬和对生命本质的探索与参悟。在周涛的散文中,对生命现象的描绘和对生命本质的探索总是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作家真挚的情感和深沉的思考亦如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周涛散文的魅力,正是在于他给我们展示了生命之树的翠绿色泽和精神风貌,加深了我们对平凡而又伟大的生命的认知和参悟。
(摘编自邓跃东《我自深秋与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