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A)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甚么去处?”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须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A)站住道:“我要净手则个。”那两个提朴刀的走近一步,却被(A)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去了。这一个急待转身,(A)右脚早起,扑通地也踢下水里去。那两个公人慌了,望桥下便走。(A)喝一声:“那里去!”把枷只一扭,折作两半个,赶将下桥来。那两个先自惊倒了一个。(A)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周 进 发 迹
内中一个客人道:“周客人有甚心事?为甚到了这里,这等大哭起来?却是哭得利害。”金有馀道:“列位老客有所不知。我这舍舅,本来原不是生意人。因他苦读了几十年的书,秀才也不曾做得一个,今日看见贡院,就不觉伤心起来。”自因这一句话道着周进的真心事,于是不顾众人,又放声大哭起来。又一个客人道:“论这事,只该怪我们金老客。周相父既是斯文人,为甚么带他出来做这样的事?”金有馀道:“也只为赤贫之士,又无馆做,没奈何上了这一条路。”又一个客人道:“看令舅这个光景,毕竟胸中才学是好的;因没有人识得他,所以受屈到此田地。”金有馀道:“他才学是有的,怎奈时运不济!”
那客人道:“监生也可以进场。周相公既有才学,何不捐他一个监进场?中了,也不枉了今日这番心事。”金有馀道:“我也是这般想,只是那里有这一注银子!”此时周进哭的住了。那客人道:“这也不难。现放着我这几个弟兄在此,每人拿出几十两银子借与周相公纳监进场,若中了做官,那在我们这几两银子。就是周相公不还,我们走江湖的人,那里不破掉了几两银子。何况这是好事。你众位意下如何?”众人一齐道:“‘君子成人之美。’又道:‘见义不为,是为无勇。’俺们有甚么不肯。只不知周相公可肯俯就?”周进道:“若得如此,便是重生父母,我周进变驴变马,也要报效!”爬到地下就磕了几个头,众人还下礼去。金有馀也称谢了众人。又吃了几碗茶,周进不再哭了,同众人说说笑笑,回到行里。
次日,四位客人果然备了二百两银子,交与金有馀。一切多的使费,都是金有馀包办。周进又谢了众人和金有馀。行主人替周进备一席酒,请了众位。金有馀将着银子,上了藩库,讨出库收来。正值宗师来省录遗,周进就录了个贡监首卷。到了八月初八日进头场,见了自己哭的所在,不觉喜出望外,自古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七篇文字,做的花团锦簇一般。出了场,仍旧住在行里。金有馀同那几个客人还不曾买完了货。直到放榜那日,巍然中了。众人各各欢喜,一齐回到汶上县,拜县父母、学师,典史拿晚生帖子上门来贺,汶上县的人,不是亲的也来认亲,不相与的也来相认相与。……到京会试,又中了进士,殿在三甲,授了部属。荏苒三年,升了御史,钦点广东学道。
(节选自《儒林外史》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