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白光里,每一个颜色都刺目,每一个声响都难听,每一种气味都混含着由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街上仿佛已没了人,道路好像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他不知怎么是好了,低着头,拉着车,极慢地往前走,没有主意,没有目的,昏昏沉沉的,身上挂着一层粘汗,发着馊臭的味儿。走了会儿,脚心和鞋袜粘在一块,好像踩着块湿泥,非常地难过。本来不想再喝水,可是见了井不由地又过去灌了一气,不为解渴,似乎专为享受井水那点凉气,由口腔到胃中,忽然凉了一下,身上的毛孔猛地一收缩,打个冷战,非常舒服。喝完,他连连地打嗝,水要往上漾!
【甲】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
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
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屠自后断其股,亦毙之。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乙】两牧竖①入山至狼穴,穴中有小狼二。谋分捉之,各登一树,相去数十步。少顷,大狼至,入穴失子,意甚仓皇。竖于树上扭小狼蹄、耳,故令嗥;大狼闻声仰视,怒奔树下,号且爬抓。其一竖又在彼树致小狼鸣急。狼闻声四顾,始望见之;乃舍此趋彼,跑②号如前状。前树又鸣,又转奔之。口无停声,足无停趾,数十往复,奔渐迟,声渐弱;既而奄奄③僵卧,久之不动。竖下视之,气已绝矣!
(选自《聊斋志异·牧竖》)
【注释】①牧竖:牧童。竖,童仆。②跑:兽类用足扒土。同“刨”。③奄奄:气息微弱的样子。
①受其敌
②弛担持刀
③相去数十步
①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
②竖下视之,气已绝矣!
教养是一个人最好的名字
①有一年,一夜秋风劲,郭德纲家的柿子树叶子落尽,红红的柿子,就像院子里升起的灯笼。很快,就有喜鹊登枝,一口一口地啄食柿子。家中小儿急了,不由分说,就去驱赶。老郭看到,急忙拦阻,道:“别这么独,让它吃!”
②接着,老郭对儿子说:“人的一生很长,不差这一个柿子吃。而这只喜鹊这辈子顶多吃这么一个柿子。看它有东西吃,也是种快乐。”
③我觉得这实在是很好的教子素材。“别那么独,让它吃!”天下的父母,若都把这个故事借过来教育自己的子女,孩子的教养一定不会差。
④前些日子坐火车,四个铺位的软卧包厢,除了我们三个人,还有一个空着。车开动不久,老人说,咱们早点儿休息吧。是啊,这几天玩累了,我们倒头便睡。车过嘉兴,上来一位女士,轻轻敲门,见包厢里黑着灯,她便借着走廊里的灯光,放妥行李,整理好床铺,然后关好门,蹑手蹑脚上了自己的上铺。直到躺下,她都没有开灯,哪怕是自己的床头灯。
⑤而那时,也就是晚上7点多,列车里还播放着音乐。
⑥ 一夜无话。早上列车员来换车票,通知她该下车了,她便窸窸窣窣地整理。起初,我认为她是在收拾自己的行囊,哪料,她是叠被子。出了无数趟门,坐了无数次车,阅了无数的人,哪里见过这个被子还需要叠的?只见她耐心地把被子舒展开,换了好几种方式,终于叠成昨晚展开之前的模样。然后,她还把两个枕头的每个角都抻平了,抻舒展了,那“唰唰”的抻枕头的声音,听着真悦耳。
⑦她下车的那一站是山东德州。不管她是不是德州人,因为她,这个地方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你说,还需要知道女士姓什么叫什么吗?教养就是一个人最好的名字。
细水长流
蓝雪冰儿
①父亲说,以前有个算命先生说过,他是个苦命的娃。也的确,父亲十二岁丧父,不得不辍学到石灰窑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
②后来,有人说,老刘命好,三个闺女乖巧孝顺;也有人说,老刘命好,夫妻俩没红过脸,恩爱有加;还有人说,老刘命好,从来不跟人闹意见。父亲乐呵呵地说,细水长流嘛。别人不懂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摸着脑瓜皮说,老刘可真逗,说你命好,你还不乐意咋的?是啊,别人觉得,细水长流和命好放在一起,这是哪跟哪啊?但我最明白,父亲的意思是说,人不要太计较利益得失,水长流,情才会长在。
③初为人妻,继为人母,我也喜欢把“细水长流”挂在嘴上,当然,我收获的也是幸福和快乐。但是,今年夏天,父亲的“细水长流”刚一出口,就被母亲一句话给噎回去了。
④这个夏天,老天爷太吝啬了,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也不下,弄得棒子苗干渴得黄了叶子,打了蔫。视地如命的母亲看着很多人家都浇了地,心急如焚。可是,我们家的地和左右两家的紧挨着,根本修不出渠来。再说,那两家都到城里去住了,平时见不到人。
⑤当管理水渠的人告诉母亲可以去浇地时,母亲要父亲别去上班。父亲得令而行,两人不顾炎炎烈日,在棒子地里穿梭,割伤了脸,衣服都湿透了。最终用三个小时,浇了三家的地。中午,我赶回娘家,替父母准备好午饭。母亲向来身体不好,回到家,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一个劲擦汗;一向强壮的父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我埋怨他们,这么大的岁数了,别把地看得比命还重要,就是旱死了,不就一年没收成吗?母亲一听,跟我急了,庄稼人能眼看着种下的庄稼死在地里啊?我不敢再接话,闷着头把午饭端上桌。母亲便自言自语,三个小时,差点把命搭进去,不知道那两家知不知情。父亲说,干了就啥也别说,细水长流。母亲吼道,水都干了,还流啥?父亲一向害怕母亲,见母亲发脾气了,连一口粗气都不敢出。
⑥傍晚,母亲又跟父亲唠叨开了,按理说,他们没出力,总该给点钱吧!父亲说,也不是人家让咱们浇的,爱出不出吧。这次父亲没敢说出细水长流这句话,但还是那个意思。母亲没有像中午那样发火,但心里还是不高兴。
⑦晚饭后,我跟父亲唠嗑,父亲说,这人啊,愿意活得累呢,就会累;愿意活得轻松呢,就会轻松。我说,是啊,细水长流。父亲笑笑说,可是,你妈有的时候,就是不明白这个理。我说,妈活得比你累。父亲说,所以,我愿意什么事都让着她。再说了,夫妻之间也是一样,不能啥都计较,还是那句话,细水长流。父亲说完,嘿嘿笑了几声,好像在女儿面前掩饰对老伴的体贴。
⑧我再次回到娘家,刚进门母亲就急切地对我说,丫头,还是你爸说得对,真的是细水长流。原来,前几天,左右两户人家赶回来浇地,一看地早就浇了,便把水费给了母亲,还特意拎来了他们从城里带来的新鲜水果,表示感谢。母亲一边给我拿水果,一边说,你也要记住啊,这人啊,可不能太计较。
⑨我瞧了一眼父亲,窗外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
(选文有删改)
①母亲一听,跟我急了,庄稼人能眼看着种下的庄稼死在地里啊?
②我再次回到娘家,刚进门母亲就急切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