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
顺子刚奔进柱子家的院门,就高声喊:“大娘,我柱子哥给您捎东西来了。”柱子娘的脚还没迈出屋门,顺子已进了屋:“大娘,您看,这些东西都是柱子哥给您买的。”顺子把东西放在那张油漆斑驳的桌子上。
柱子娘用粗糙皴裂的手抚摸着那些红红的苹果、金黄的桃罐头、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点心,泪眼婆娑。
“顺子,柱子咋没回来?”柱子娘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
“柱子哥那边忙呢,走不开。柱子哥现在比我有出息。”
“真的?”
“嗯,真的。”
“柱子这孩子啊,打小心眼实诚,遇事不懂得变通,干啥都死脑筋。自小我没担心过他会闯祸,因为他从来都是受委屈、受欺负的那一个。”柱子娘笑了,眼睛望着照进屋里的阳光。阳光被树影摇得一晃一晃的,像小时候的柱子一跳一跳向她走来。
柱子8岁的时候,柱子爹去世了。柱子娘农忙时侍弄地,农闲的时候四处打短工,就这样供柱子读完了初中。柱子毕业后不愿意让娘再为他吃苦受累,执意不肯再去上学,而是跟着村里的人出去打工了。
“我一直念叨,柱子在外面别受欺负,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柱子娘起身去院子里,拿来一些豆角给顺子,“顺子,你和柱子打小要好,你们俩在一起,相互照应着点儿。”柱子娘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越咳越起劲,直咳得脸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顺子看着柱子娘痛苦的样儿,有些无所适从,唯一能做的是轻轻给她捶背。
“大娘,您怎么了?您去医务室看看吧。”
柱子娘摆摆手,缓了缓后说:“我去看过医生了。顺子,你不要把我病的事儿告诉柱子,免得他挂心。人家领导对他好,我不能分他的心。”
“大娘,您去医院看过吗?”
“镇医院的医生怀疑我是肺癌,让我去市里查,我没去。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多半是得了不好治的病。顺子,你千万不要告诉柱子,大娘求你了。我不想拖累柱子,只要他好好的,我怎么着都行。”柱子娘满眼祈求地望着顺子。
“大娘,我听您的。我,我不会告诉柱子哥。”顺子使劲忍着眼里的泪。
“顺子,你这是还没回自己家吧?你回去吧,爹娘都想自家的孩子啊。”
“哎,大娘,那我回了,您好好保重。”顺子背起包走出院门,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顺子,你回去告诉柱子,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放心。”柱子娘在大门口对着顺子的背影说。顺子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
“我知道了,大娘,您回去吧,外面风大。”
柱子不让顺子告诉娘他干活时从架子上摔了下来,腿骨折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柱子怕自己老不回家娘担心,就让顺子回村,给娘带个好。临行前,柱子千叮咛万嘱咐,让顺子对娘说他一切都好。
走到胡同口,顺子大声说:“大娘,柱子哥一切都好,您放心吧!”说完,脸上泪流成河。
(选自2018年第17期《微型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