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鞋匠
每次路过菜市场口,我总会不经意想起那个驼背的修鞋老人,他那有些花白而稀疏的头发,如一根根冬日里的草,在寒风的吹拂之下,显得无力而孤寂。只有那娴熟的修鞋动作,说话不抬头的专注和坚定,从那枯井般的眼神里迸出来,整个菜市场,便会传递一种温暖。
那天下午下班,我走着走着发现一只皮鞋的后掌掉了,正好菜市场口的拐角有个修鞋的摊位,我便走了过去
“大妹子,你是钉鞋后掌吧?”修鞋师傅边说边把身边的小板凳递过来。
这师傅神了,我还没开口就知道我修啥了,我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他来,年龄60岁左右,个头不高还有点驼背,皮肤粗糙幽黑,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就像山间的沟壑,饱尝人世间的辛酸苦辣;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旧的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上身穿的是洗得灰白的打着补了的中山装,下身穿的是有补了点级的蓝裤子,并且沾满了鞋油的印迹,那双手布满老茧、青筋凸现。
见我没反应,老人以为我嫌板凳脏,便用衣袖在上面拂了一下,“干净了,大妹子坐吧。”
我不得不坐下脱了那只掉掌的皮鞋交给他,只见他在工具箱里找出一块旧轮胎皮钉在鞋底前后,用鞋拐子钉好后,将鞋斜放在膝盖上,用刀片将多余部分切去,让鞋掌与鞋底儿平整如一,很快就钉好了。“大妹子,把那个鞋也重新钉下,免得走路时两个鞋不对称,我只收你一只的钱。”我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了。
鞋掌钉好后我准备付钱时,才发现今天早上换了一件衣服,竟然没放一分钱。我很尴尬,觉得自己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似的,脸涨得通红,对老人说:“师傅,对不起,我没带钱,明天给你好吗?”老人笑着说:“没关系,就几元钱,算了吧!”
第二天早上上班时,我把钉鞋后掌的钱交给了老人。从那以后,我成了老人的铁杆顾客。
老人很守时,非常讲诚信。来补鞋的顾客时不时会把东西落在他这里,尤其是雨过天晴的日子,为一把小雨伞,他有时等到晚上八九点才收摊回家。
有一次,天气很冷,又下着小雨,街上的行人比往日稀少了许多。北风吹得老人直打哆嗦,他想提前收工,整理东西时发现一位顾客不慎将钱包落在了他的工具箱里,就打开钱包看看有没有顾客的联系电话,可是除了现金1200元外,什么也没有,只好在摊位等顾客来。为防止自己冻着,他拿了几双打算丢弃的硬底鞋来补,到晚上八点多钟,顾客才找到这里。顾客说,他已经找过很多地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这里,没想到老人还在冷风细雨中等他。顾客当即拿出200元作为酬谢,老人婉言谢绝了,还笑着说:“我应该感谢你呢,如果不是等你,我这几双鞋就有可能扔掉了。”
有一次,我去老人那里补鞋,正遇到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女,他按妇女的要求换了最好的皮底,但妇女只愿出一般鞋底的价。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了那妇女几句,她和我争了起来。老人劝我;“大妹子别争了,让她走吧。”事后,老人告诉我,他常遇到这样的人,从不和他们斤斤计较,钱是能够挣回来的。
前些日子又想起补鞋,但怎么也找不到老人,就向住在附近的一位阿姨打听,才知老人已经去世。巧遇的还有那位中年妇女,她流着泪说:“我真后悔,上次不该少给他5元钱,去过很多地方钉鞋掌,就是没他钉得好。”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手工修鞋这门老行当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那位让人温暖的老鞋匠,以及发生在他身上那些平凡而质朴的往事,一直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传递着不灭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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