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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2019高三下·唐山模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合坟

        院门前,一只被磨细了的枣木纺锤,在一双苍老的手上灵巧地旋转着。浅黄色的麻一缕一缕地加进旋转中来,仿佛不会终了似的,把丝丝缕缕的岁月也拧在一起,缠绕在那只枣红色的纺锤上。

        不远处,老伴带了几个人正在刨开那座坟。老伴早已不是村里的支书,可那坟里的事情一直是他的心病。

        今天是那姑娘的喜日子,乡亲们凑钱寻了一个“男人”,做主给这孤单了十四年的姑娘捏和了一个家。请来先生看过,这两人属相对,生辰八字也对。坟边上放了两只描红画绿的干盒子,每只盒子上都系了一根红带。一只装了那个付钱买来的男人的尸骨,另一只等着将姑娘放进去,然后就合坟。

        那一年,老支书领着全村民众,和北京来的学生娃们苦干一冬一春,在村前修出平平整整三块大寨田,为此还得了县里发的红旗。夏季发山洪的时候,学生娃们拿出那面红旗来插在地头上,要抗洪保田。疯牛一样的山洪眨眼冲塌了地堰,学生娃们照着电影上演的样子,手拉手跳下水去。把别人都拉上岸来的时候,新塌的地堰却将玉香裹进水里去……

        后来,县委书记来开过千人大会。后来,就有了那座坟。坟碑的正面刻着:知青楷模,吕梁英烈。光阴荏苒了十四年,玉香的同学们早就头也不回地走得一个也不剩,县委书记也换了不知多少任,谁也不再记得这个姑娘,只是有些个青草慢慢地从砖石的缝隙中长出来。

        渐渐地,一伙人都没在了坑底,只有银亮的镢头一闪一闪地扬出些湿润的黄色来。随着一脚蹬空,一只锨深深地落进了空洞里,人们的心头止不住一震:

        “到了?”

        “到了。”

        “慢些,不敢碰坏她。”

        “知道。”

        老支书把预备好的酒瓶递下去:

        “都喝一口,招呼在坑里阴着。”

        会喝的,不会喝的,都吞下一口,浓烈的酒气从墓坑里荡出来。

        用手揭去腐烂的棺板,那具完整的尸骨白森森地露了出来。一股尚可分辨的腐味,正从墓底的泥土和白骨中阴冷地渗透出来。

        老支书把盒子递下去:

        “快,先把玉香挪进来,先挪头。”

        人们七手八脚地蹲下去,接着,是一阵骨头和木头空洞洞的碰撞声。

        “惜惶的,为啥挣死挣活非要从北京跑到咱这老山里来死呢?”

        “北京的黄土不埋人?”

        “你死的时候保险没人给你开大会。”

        “我有个孝子举幡,请来一班响器就行。”

        老支书正色道:“又是封建。”

        有人揶揄着:“你不封建。等你死了学公家人的样儿,用文火慢慢烧。到时候我吆上大车送你去。”

        老支书涨头涨脸地咳起来。忽然有人喊:

        “呀,快看,这营生还在哩!”

        黑色的头扎成一堆,十来只眼睛大大地睁着,把一块红色的塑料皮紧紧围在中间:

        “玉香平日用的那本《毛主席语录》。”

        “呀呀,书烂了,皮皮还是好好的。”

        “这营生咋办?也给玉香挪进去?”

        猛地,老支书爆发起来,对着坑底的人们一阵狂喊:

        “为啥不挪?咋,玉香的东西,不给玉香给你?挪!一根头发也是她的,挪!”

        墓坑里的人不敢回话,只有些粗重的喘息声显得很重。

        合坟后,黄土堆就的新坟朴素地立着,在慈祥的夕阳里仿佛真的再无一丝哀怨。

        老支书把村里买的最后一包烟一份一份地发出去。有人用烟卷戳点着问道:

        “这碑咋办?”

        “啥咋办?”

        “这碑是给她一个人的,现在是两个人,那男人也有名有姓,说到哪去也是一家之主呀!”

        一伙人闷住头,有许多烟在头顶冒出来,一团一团的。

        老人吞下一口酒,热辣辣的一直烧到心底:

        “不用啦,他就委屈些吧,这碑是玉香用命换来的,别人记不记扯淡,咱村的人总得记住!”

        挖开的坟又合起来。没有人回话,又有许多烟一团一团地冒出来,老支书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

        “回去,吃合各。”

        坟前的人散了场,那只旋转的纺锤再一次停下来。她扯过一根麻丝放进嘴里,缓缓地用口水抿着,心中慢慢思量着那件老伴交待过的事情。沉下去的夕阳,使她眼前这寂寥的山野又空旷了许多,沉静的思绪从嘴角的麻丝里慢慢扯出来,融在黄昏的灰暗之中。

        吃过合各,两个老人守着那只旋转的纺锤熬到半夜:

        “去吧?”

        她把准备好的一只荆篮递过去。

        “都有,烟、酒、馍、菜,还有香。”

        “去。”

        “告给玉香,后生是属蛇的,生辰八字都般配。”

        “又是迷信!”

        男人转身走了。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很黑。

        那只枣红色的纺锤又在油灯底下旋转起来,一缕一缕的麻又款款地加进去。蓦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坟那边传过来,她揪心地转过头去。

    (选自《上海文学》1986年第11期,对原文有删改)

    1. (1) 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小说主体采取截取生活断面的写法,对于玉香牺牲的内容采用了插叙的写法。 B . 小说运用的一些方言,使小说富有深厚的生活气息,且富有鲜明的地域特征。 C . 老支书斥别人“封建”,但他在善良愿望下主持的“合坟”行为也属“封建”。 D . 小说对纺线的场景描写文笔细腻,但是对老支书的介绍显得租疏,笔力不够。
    2. (2) 小说安排“人们为树立石碑犯难”这一情节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3. (3) 这篇小说带有浓厚的感伤色彩,请结合相关内容加以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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