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代社会转型过程中,文化世族作为地方精英的身份也在发生转变。在传统时代,他们主要被称为与科举功名相关联的“士绅”,主要活动是筹建善堂善会、义田义庄、会馆公所、书院义塾、编修方志等。到了清末新政以后,文化世族又参与地方自治、地方商会、新式学堂教育等活动,科举的废除,实业救国的倡导,使得传统以科举功名确定的士绅身份,逐渐蜕变为以经济实力和文化影响力为评价标准的绅商,他们在社会活动中有很大的话语权。
清末废除科举,不仅动摇了传统社会结构的根基,同时也彻底改变了中国的人才标准与教育方向,儒学首次遭遇全面危机,教育救国、实业救国、科学救国成为时代的号角。在这一历史的转折过程中,文化世族改变了自己的教育方向,不少科举世家转变为新式教育制度下的院士、教授、工程师世家,如苏州著名的大阜潘氏就是如此。此外,随着清末以来对家族制度的批判与改革,家庭内部平等与重视个体的观念也逐渐成为世人的追求,由此也带来传统家庭教育中“严父慈母”身份与形象的一些变化,这在川沙黄氏家族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19世纪60年代以后,上海逐渐取代苏州成为江南乃至全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其文化的多元性与国际化程度都是传统城市苏州所无法比拟的。一些头脑较为灵活的世族子弟也与时俱进,进入国际化的上海大都市。在这里,这些世家子弟不仅获得了谋生的机会,而且同时在上海调适自身,逐渐适应上海生活,从苏州吴湖帆在上海的生活与交游就可以看出苏州人对上海的倾慕。当然,苏州人始终没有抛弃故里的家族血缘网络与文化传统,他们往返于苏州和上海之间,并在新的都市空间建立起地缘性的同乡组织,以增强其在大都市的生存竞争能力。
传统时代的文化世族,除了应举考试而必须掌握儒家经学之外,大多在文史艺术等领域各有专长,许多家族如吴江叶氏的诗学、沈氏的戏剧等,都是各自领域的领军者,往往形成某种学术流派。近代以来,随着西学的传入,特别是清末新政以后,立足传统而融汇西学的“新学”,开始成为许多思想家和有见识的学者所积极追求的方向,新文化运动可以说是这一求新求变思潮发展的升级版。
在这种广泛的文化求新的思潮中,文化世族在继承家学传统的同时,与时俱进,积极吸纳新观念,从而开创出新的局面。这样,文化世族也在迅速转型蜕变,大多发展为新式的专业科技世家,也有少数人子承父业,世代书香,但就家族群体而言,传统的文化世族逐渐消逝。这种消逝主要表现在外在的家族组织衰落和内在的家族精神衰退,即世族的社会担当意识逐渐淡化乃至消失。
(摘编自徐茂明《文化世族在社会变迁中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