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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2020·郑州模拟) 阅读下文,完成问题。

    等鱼断气

        清明时节有微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父亲。他这辈子对母亲是没说的。

        大概是1969年前后,母亲因肝病导致脸部浮肿。肝病一向有“女怕脸肿,男怕脚肿”的说法,除此之外,她还伴有黄疸、全身乏力、脾肿大等症状。父亲多方打听求诊,医生授一消肿利水的奇方——鲫鱼汤,而且鱼要三两以上,药效才好。

        这可难住了父亲,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物质极度匮乏,菜市场里绝对没有活鱼供应。他便去“黑市”,也就是地下自由市场购买,说是市场,其实就是鱼贩的流动摊位,如同间歇泉一般地时隐时现。更要命的是,因为“历史问题”,父亲还是“戴罪之身”,常去黑市是犯忌的。但为了母亲他义无反顾,黑市买来鲫鱼马上操作,按每碗鱼汤100克鱼计算,剖200克鲜鱼熬约30分钟,待骨肉分离时捞出骨渣,这时鱼汁呈白色,略注黄酒与蜂蜜,再熬十分钟,倒入两碗,早晚服用。十天后,母亲脸部的黄疸消退,再服十天,两眼黄疸大退,月余黄疸全消。他们即去医生处报捷,医生看了一眼说:“浮肿未退,继续。”父亲一听,傻了,医生这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当时父亲的月收入才三十六块,时值冬令,鲫鱼少而贵,鲜活的、三两以上的更贵,每天一条,总得八毛钱左右,甚至一元,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要把家里掏空了。而且医生还不知道,为了抢一条活鱼,父亲多少次揎拳捋袖,和人在鱼摊前撕作一团。

        “一定要活鱼吗?”父亲只问了一句。“当然!”医生顿了顿,又说:“刚咽气的也行。”

        父亲一回家就去了黑市,而且很久没回来,母亲不放心了:“怎么回事呢?阿二去看看!”

        天已擦黑。路灯下,我远远地看见父亲正蹲在地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搪瓷盆子—那时卖鱼的都把鱼放在搪瓷盆里,以便稍有风吹草动就提盆走人。而鱼贩则尴尬地注视着父亲,二人之间似乎是一种对峙。此时的西北风像野兽一样咆哮着,父亲蜷缩着冻得簌簌发抖的身子,但仍然坚定地蹲着。见我在他身边蹲下,父亲转脸尴尬地对我笑笑,然后附着我耳朵悄悄地说:“我在等鱼断气。”

        我不解地看着他,没说话。为什么活鱼不买,要等到它咽气呢?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黑市的规矩,鱼一死,就腰斩而沽,一条一元的鲫鱼就可能暴跌到四五毛。

        天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暗,搪瓷盆里的鲫鱼,盖着水草,那腮帮还在一口气、一口气地翁动着,越来越缓,越来越缓,忽然它不动了。

        父亲胜利似的叫起来:“看!它不动了!”鱼贩恹恹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拿去吧,算我输拜侬(吴语:你)!蹲了两个钟头伊港(吴语:竟然)!”

        然而父亲还没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飞快地抽出一把剪刀,钱还没付,就一刀刺入鱼腹,剐出鱼肠,那鱼心还在一翁一张呢。

        “马上放血,和活鱼有什么两样呢?”他得意地对我眨眨眼,那鱼贩见状,眼珠瞪得老大,傻了。

        这以后,父亲就成了“老蹲”。或许被父亲的举动所感动,或许觉得父亲“老举(吴语:资格老、经验足)识货”,可以省却与人的反复解释,鱼贩到后来都会主动招呼他:“过来吧老胡,格条鱼,快勿来赛哉(吴语:快不行了)!”

        日子久了,他还蹲出了经验,并授我心法:背脊黑黑的鲫鱼,不要去蹲守,有得辰光可拖了。只有濒死之鱼,身上鳞片才会越来越黄、越来越白,及时一蹲,可以少吃多少西北风!

        但西北风还是没有饶过他,大概第一天蹲守时就着了凉,以后他天天拖着清鼻涕去蹲守,撑了十天左右终于倒下,发高烧到40℃。

        眼见母亲的浮肿在慢慢消退,不能功亏一簧,父亲决定派我去蹲守。

        我那时还小,天天蹲在寒风里发抖,鱼贩看了于心不忍,常常主动喊我去拿将死未死之鱼,有的甚至将刚死之鱼直接剖了,扔过来,也不收钱。长大后读书,每每读到“仗义每多屠狗辈”,我便会想到他们。

        大概一个月后,母亲的浮肿全然退去。

        那是1969年上海的冬天。高天固然滚滚寒流急,大地却仍有微微暖气吹。

    (作者:胡展奋。有删改)

    1. (1) 父亲这辈子对母亲“是没说的”,在文中有哪些具体表现?
    2. (2) 赏析文中画线句子,分析父亲的性格特点。

      路灯下,我远远地看见父亲正蹲在地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搪瓷盆子——那时卖鱼的都把鱼放在搪瓷盆里,以便稍有风吹草动就提盆走人。

    3. (3) 请从文中梳理出鱼贩子对父亲的态度变化过程。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4. (4) 怎样理解文章结尾“高天固然滚滚寒流急,大地却仍有微微暖气吹”这个句子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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