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处
那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星期。
当老婆婆将一包鸡蛋和五十元钱塞给我时,我床对面的一位室友发话了:“莉,你妈对你多好,毕业聚会把她请来,你优秀的成绩定会让她感到光彩!”
“哦……这?”我迟疑了瞬间,“我妈太忙了,她……抽不出空,你瞧,连带东西都一直请别人帮忙,哪有时间呢?”那刻,我惊异于自己说假话如同说真话一样。
送老婆婆出门时,我感激地对她说:“您这三年来为我操了心,让您受累了。”
“你……”她看来有些激动,停了一会儿,又说,“你考得真的很好?”我点了点头。
“造孽!”她竟长叹一口气,“你……你妈怎么那么死心眼!”
“怎么回事?”我突然有点紧张。
她不再说话,拉起我的手直冲出校门,然后拐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A老远,我便看见了,看见了她——我的母亲,在风中,她无助地倚在墙边,凌乱而花白的头发在苍老的脸颊旁飘扬着。我看到了她深凹的眼,布满青筋和黑斑的枯竹似的手,还有那根又光又亮的竹棒。
B“莉呀!你有出息啦,可不能没良心啊。这三年,我哪能每个月回乡?都是她央人把自己送上汽车,下车后又摸到我住的地方,把东西交给我;让我带给你,然后又孤零零地摸上汽车……”
我的视线顷刻间模糊了。朦胧的泪眼中,我依稀看到了村旁那长长的路,路旁那长长的小巷,巷里那根长长的竹棒,竹棒后蹒跚着一个长长的、长长的人影。
“妈妈!”我奔过去,为自己的虚荣,为自己的无知,流着泪。在风中,她的脸是那么黝黑,她的手是那么粗糙,她的眼睛是那么黯淡,然而她立在那儿却是那么挺拔,那么坚定,仿佛在憧憬,又仿佛在等候。
妈妈,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我其实还记得,还记得来时泥泞的山路,还记得赤足跑过石板的清凉,还记得家里厚重的木门栓,还有,还有我们曾共同相偎走过的那条小巷,那条深深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