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幸运的贼
[法]莫泊桑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画家在索里尔家聚餐,最后都喝得有几分醉意了,都四肢伸展着躺在紧挨画室的一间小屋的地板上。普瓦特文头脑还清醒些,索里尔疯疯痛癫的,仰面朝天,讨论什么战争和皇帝的服装之类,说着说着突然一跃而起,拉开大抽屉,将一套轻骑兵制服穿在身丰,然后又拿出一套钾弹兵的制服给普瓦特文,他说什么也不穿,我俩硬给他套上,衣服太大,几乎把他包起来。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甲宵骑士。然后,索里尔开始操练我们,他大声地说:“当了军人,就得喝出军人的样子。”
我们拿出大碗,高唱军歌,再次开宴。尽管普瓦特文已酩配大醉,我还是突然地举起一只手说:“静一静,我敢保证我听见了画室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有戏!”索里尔晃免摇摇地站起来,唱起马赛曲:“拿起武器,公民们!”然后他从墙上摘下几件武器,按照我们的制服装备起来。我得到的是火枪和长剑,普瓦特文拿着一支带刺刀的长枪,索里尔没有找到称心的武器,抓起一把手枪插到皮带上,他手里握着一把大板斧,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画室的门。当我们走到画室中央的时候,索里尔说:“我是将军;你,甲胄骑士,负责切断敌人的退路;你,掷弹兵,作我的护卫。”
我执行命令断后,突然听见一种可怕的声音,我端着蜡烛想去看个究竟,普瓦特文用刺刀向那个地方乱刹,索里尔用斧子狂砍一通。我们查看了画室的每一个角落,足足查了有20分钟也没有找到任何可怀疑的东西,后来普瓦特文认为应该检查一下碗橱。由于碗橱很深,里面很暗,我端着蜡烛过去查看,可把我吓坏了,一个人,一个活人站在里面往外看我,我马上镇定下来,忽的一下把拒门锁上,然后我们退后几步商量对策。索里尔想用烟把贼(①)呛出来,普瓦特文想用饥俄制服那个家伙,我想用炸药炸死那个绒。最后我们还是米纳了普瓦特文的意见。我们把酒和烟拿到画室来。普瓦特文警惕地背着枪,我们三人坐在碗橱前,为俘虏(②)的健康开怀畅饮。我们又饮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索里尔建议把俘虏押出来瞧一瞧。
“对!”我大声地附和着。我们抓起武器,一起朝碗橱冲去,索里尔端着没有上子弹的手枪冲在前面,普瓦特文和我跟在后面,打开拒门后把俘虏押了出来。他是个形容憔悴、白发苍苍的老头,身上穿着破烂衣服。我们捆上他的手脚,将他放在椅子里。他没有吭声。
“我们审讯这个恶棍。”索里尔厉声说。我也认为应该审讯这个家伙。普瓦特文被任命为辫护人,我被任命为执行人。最后俘虏被判处死刑。
“现在就枪毙他!”索里尔说:“不过,不能让他不作忏悔就死啊。”他又有所顾虑地加了一句,“我们去给他请一个神父来。”我没有同意,因为深夜不便去打扰神职人员。他建议我代为行使神父的职权,并立刻命令俘虏向我忏悔罪过。
老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不知道我们是哪种类型的基徒,他开口讲话了,声音空洞沙哑:“你们要杀死我吗?”索里尔遇他跪下,往他头上倒了一杯兰姆酒,说:“坦白你的罪过吧,不要把它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救命啊!救命!”老头在地板打滚拼命嗦叫,怕他吵醒都居,我们塞住了他的嘴。
“来,我们把他结果了吧。”索里尔不耐烦地说。他用手枪时准老头匀动了扳机,我也匀了扳机,可惜我们俩的枪没有子弹,枪空响了两下。
在一旁的普瓦特文说:“我们真有权力杀死这个人吗?”
“我们不是已经判处他死刑了吗?”索里尔说、
“那倒是,不过我们没有权力枪毙一个公民③,我们还是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吧。”
我们同意了他的建议。由于那个老家夜未能走路,我们把他绑到一块木板上,我和普瓦特文抬着他,索里尔在后担任警戒。我们把他抬到了警察局,局长认识我们,知道我们爱搞恶作剧,他认为我们闹得有点儿太过分,笑着不让我们把在押犯抬进去。索里尔非要往里抬,局长沉下脸来,说我们不要再发俊了,赶快回家去清醒一下头脑。无奈我们只好把他再抬回索里尔的家。
“我们拿他怎么办呢?。”我问道。“这个可怜的家伙一定很累了!”普瓦特文怜悯地说。
他看上去已经半死了,我也不禁来了侧隐之心,我把他嘴里塞的东西掏了出来。“喂,我说你感觉怎么样啊?”我问他。“哎呀,我实在受不了。”他呻吟着说。
这时索里尔的心也软了下来,给他松了绑,开始像对一个久别的老朋友一样款待起来。我们马上升满了几碗酒,递给我们的俘虏一碗。他连让都没让,端起碗一饮而尽。我们几人痛饮起来。那老人真是海量,比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还能喝。当天蒙蒙亮时,他站起来心平气和地说:“我得告辞了。”
我们再三挽留,但他坚持不依,我们怀着惋惜的心情送他至门口。
(摘编自《世界微型小说荟萃30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