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鸟
曾剑
小妹卧床不起,不停咳嗽。乡村医生断定,她得了绝症。望着奄奄一息的小妹,我和茂哥都很心疼,想送她去城里的大医院,可是我们做不到。我们住在大山里,山连着山,山外还是山。乡村医生说,问她有什么愿望,满足她最后的愿望吧。
我们问小妹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小妹说,她最想看凤凰。村子后面的山叫凤凰山,山顶被称为凤凰岭,据说偶有凤凰在此歇脚,村子里有人见过,但只是传说。
小妹要看凤凰,我们不知所措,陷入困境。
小妹不是我们的亲妹,是村子某户人家的一个小女孩,我们叫她小妹,一村子的人都叫她小妹,小妹是她的名字。
我和茂哥是这里的守线兵,还有一个兼职卫生员小戴。我说:“小戴要是在就好了。”茂哥说:“小戴也无能为力。”我们连个班的编制都够不上,叫“点”。茂哥是点长,就是负责人的意思。
我和茂哥正犯难,一只美丽的公鸡追逐一只母鸡,从我们身边飞奔而过。“野鸡!”我大声喊道。茂哥问我,“你惊呼什么?”我说:“我们可以抓一只野鸡,说是凤凰,小妹才7岁,怎么能知道呢?”茂哥笑了,夸我聪明。
我自作聪明地说:“要公野鸡,公野鸡漂亮,有长长的翎子,更像凤凰。”
我们开始捕捉公野鸡。我们进到山里,立上树杈,撑上鸟网。第一天,我们什么也没捕到。第二天,我们捕到了3只母野鸡,就是捕不到公野鸡。茂哥到底是点长,他把母野鸡的脚系在松树上,在周围布上网。清晨,网子里果然有一只美艳的公野鸡。
我们把公野鸡装在蛇皮袋里,用火钳把袋子烙了几个窟窿,怕公野鸡闷死。
第二天清晨,我们用绳子把小妹拢在门板上。乡村医生和茂哥抬着小妹往凤凰岭走。羊肠小道,他们累得直淌汗,几次还差点把小妹翻下山崖。小妹竟然没有受到惊吓,她沉沉地睡着。
我跟在他们身后。公野鸡我提前喂饱了,不叫不闹,像小妹一样,静静地睡着。
好不容易到了凤凰岭,山顶上有一方平台,茂哥和乡村医生把门板搁在平台上。山上有雾,远山朦胧地向远处延伸。太阳还未出来,茂哥将小妹扶起来。
茂哥让小妹闭眼,告诉她说:“我们让你睁眼你再睁眼,这样就能看到凤凰。”小妹闭了眼,茂哥向我挥手。我转身去取身后的蛇皮袋,想把公野鸡抱出来。就在这时,天突然亮开,太阳出来了,从更远的山峰照耀过来,透着淡红色的光芒。那光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密集。光之深处,绚丽的云朵积聚绽放,像一只彩色的大鸟。
“凤凰!”茂哥大声喊。乡村医生也喊起来:“凤凰,凤凰,小妹,快看!”
小妹睁开眼,惊叫道:“凤凰,凤凰!叔叔,我看到凤凰了!”
茂哥示意我们转到小妹身后,背对着她,抱起那只公野鸡,抛向空中。小妹再次发出惊叹:“凤凰,又来了一只。这只是小的,是那只大凤凰的孩子。”公野鸡向山下飞去,我们也下了山。
黄昏时,小戴回来了,他仔细瞧着小妹。他说:“小妹可能是误诊,她很可能是被一种有毒的草侵蚀,且呼吸了有毒的氤氲之气,吃几副解毒的草药,就能让小妹好起来。
我们都以为小戴是说胡话,他毕竟只是个卫生员,而且还是兼职的。小戴说:“相信我吧,我这次休了23天假,只在家待了2天,其余时间都在跟一个老中医学号脉,学认中草药。”
我心里暖暖的。我相信小戴,他不是一个说谎的人。
小妹的娘走向屋角,拿起药罐子到溪沟边清洗。我们准备与小戴一起进山采草药。小妹的娘突然说:“熬过的中药渣,要被人踩,生病的人才会好。村子就这么几户人家,关系好着呢,怎么好意思把病灶带给别人。“
我说:“那是迷信。”小妹的娘脸上便有不快。茂哥偷偷捅我一下,我就不再吱声。茂哥说:“也许有路过的人,总会有的。打猎的,进山采蘑菇的……”
小妹的娘脸上愁云散开。
深夜里,茂哥悄悄起床穿衣。他要干什么呢?如厕不至于穿戴这么规整,我悄悄地跟着他。他往山下的村子里走,走向小妹的家。他的双脚,很有力地在小妹家门前踩过。一股中药的味道在清凉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5天后,小妹的病好了,蹦蹦跳跳地跑来找我们。她手里拿着3个鸡蛋,说是她娘给我们煮的,还热乎着呢。我们不要,让她自己吃,她急得眼泪就要流出来。
天不冷不热,阳光温和而不刺眼。这天不是维护线路的日子,我们把小桌小凳搬到“点”外的坡地。茂哥吩咐我这个“秀才”教小妹识字,他在一旁记日志。
小戴的膝盖上放着一本《神农架中草药》,这次探亲,他从老家带回的。有风吹过,我们各自停下手中的活儿,望着小妹。小妹仰头,远眺凤凰岭,满脸笑容。她一定是想起了那只“鸟”,那只美丽的“凤凰鸟”。
(选自《解放军报》,有删改)
满足小妹愿望的经过 |
茂哥等守线兵的心理变化 |
刚得知小妹愿望时 |
① |
② |
兴奋和宽慰 |
多次捕捉公野鸡时 |
③ |
④ |
激动和欣喜 |
他的双脚,很有力地在小妹家门前踩过。一股中药的味道在清凉的空气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