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有一天,A像喝醉酒似的,两腿发软,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回车站。他从发烧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但是今天他觉得热度要比往常高得多。
那吮吸着筑路队的血液的伤寒病,现在又向A本人进攻了。但是他的健壮的身体仍在抵抗它,一连五天他都挣扎着从那铺着麦秸的水泥地上爬了起来,跟别人一道去出工。但是不管是那件暖和的皮短大衣也好,还是B送给他的那双现在已经套在生了冻疮的脚上的毡靴也好,都救不了他了。
他每走一步,都像有什么东西猛刺着他的胸口,他的上下牙碰得直响,两眼发黑,他觉得树木就像旋转着的木马似的。
【乙】明天就把原稿寄给彼得格勒的州委员会文化宣传部。如果他们给它开“许可证”,他们就会把它送到出版社去,这么一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了。这么一来……新的生活就开始了,这是由多年的紧张而顽强的劳动换来的。
这本书的命运决定着A的命运。如果原稿被退回来,那么,他就完了。如果它的缺点是局部的,还可以由他进一步地加工来消除的话,那么,他就马上开始新的进攻。
母亲把那沉重的包裹送到邮局去了。紧张期待的日子开始了。A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焦急地等待着来信。他从早班的信等到晚班,可是彼得格勒仍然没有回音。
出版社的沉默越来越急人。失败的预兆一天比一天明显了。A觉得:如果他的著作遭到无条件的拒绝,那也就是他的灭亡。那样他就不能再活下去了。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在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郊外海滨公园里的那一幕情景。他反复地问他自己:
“为了挣脱铁环,争取归队,使你自己的生命变得有用,你是否已经尽了一切努力呢?”
他每次的回答都是:
“是的,我似乎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了!”
许多天过去了,正在等待得难以忍受的时候,他那跟他一样激动的母亲突然走进屋子,喊道:
“彼得格勒来信了!!!”
那不是信,是由州委会打来的电报。电报纸上只有简单几个字:
小说大受赞赏。即将出版。祝贺成功。
他的心又怦怦地跳起来了。他日夜盼望的梦想已经实现了!铁环已经被砸碎,现在他拿起新的武器,回到战斗的队伍里,开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