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农耕文明及其文化系统,是中国古典美术的基础。中国人对自然的亲和态度,对山水林木的深情凝望,对植物鸟虫细腻的审美,对四季规律的准确把握,对田园生活的诗意美化,对安土乐居、落叶归根的期盼,无不体现出温带大陆性气候中农耕民族的自然审美偏向。士人和僧道构筑的精神天地与世俗社会现实世界拉开了些许距离,但关注的焦灼目光从未移开,甚至是以退为进、以隐促出,以超脱之姿态求深度精神介入,无为而无不为。
中国古典美学把中和之美奉为至高标准,在世界美学之林独树一帜。大俗大雅、雅俗共赏、雅俗转化,使高雅艺术和民间艺术内在沟通,村夫石匠可能在造园立石中有天机野味,世外高人担水砍柴间也解悟土风妙道,艺术家则在曲水流觞、渔樵唱晚的生活嬉戏中感悟艺术真谛。
中国古典美学与日常生活审美密切联系,日用品直接成为艺术品系列,工艺美术中体现文人雅趣,虽然缺失话语权的实用艺术和生活审美观没能在文字系统获得传承优势,但以器物形式实实在在支撑起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如石器、玉器、陶器、青铜器、铁器、金器、漆器、木器、竹器、藤器、瓷器、丝绸、刺绣等等,民俗文化与器物制作水乳交融,处处体现出丰富的精神内涵和意义支撑。
与西方体系性美学自上而下的哲学血统不同,中国古典美学是从艺术品评经验中滋蔓出的经验形态,自下而上,升华而成,与艺术体验息息相关。诗品、词话、画论、书法、曲论、剧评、小说评点等等,无一不细致入微曲尽其妙。读中国美学能找到写诗作画门径,能分出上中下品,能成为艺术家知音,具备精微的内行品味和深厚的艺术涵养,真的是内行看门道。
在宗教意识相对淡薄、崇尚文治科举取士的中国,文人趣味便成了审美领域的引领者,权贵和百姓均乐于附庸风雅,文人趣味曲高和寡但自命不凡。文人因本身就是艺术生产者和专业评判者,尽管常常遭受宗教道德政治文化的强势冲击,但长久看来仍始终把握圈内话语权,有禁得住艺术史考验的审美标准,能形成中国古典美学的独特传承系统。
(摘编自杨岚《当代中国美学精神理论建构的文化引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