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队伍路过乔家屯
乔迁
队伍来到乔家屯的时候,正是年根,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天,天色刚刚泛白,屯子还笼罩在一片灰白之中。乔家屯的乔老六最先看到队伍,应该说是碰到的。他一大早被尿憋醒,急忙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蹿出屋就往房后的树趟子跑。一钻进树趟子便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乔老六头也没抬嘟囔了一句,话音未落,他的肩膀便被牢牢抓住了。
他挣扎了一下,没挣开,骂了一句:“瞎闹啥!”抬头一瞧,立马清醒了,面前黑压压耸着一群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什儿,能打响的那种。他虽没摸过,但是见过,百八十里地外的拉哈镇他去过,有扛枪站岗的。
乔老六差点儿没把尿整到裤兜子里,神色紧张地看着这群带枪的人。
把着他肩膀的人口气和蔼地问了他一句:“你是这屯子的?”
乔老六忙点下头。
那人就笑了一下说:“兄弟,你别怕,我们是抗联,屯子里来没来外人?”
乔老六赶紧摇头,磕巴着说了一句:“我们这地偏,没人来。”
那人便说:“我姓王,是队长。你能带我去见一下屯子里主事的人吗?”
王队长说话的语气一直和蔼可亲,乔老六便不那么紧张了。他苦着脸说:“能让我把尿先撒了吗?快憋不住了。”
王队长笑了笑,拿开了手。
走出树趟子,乔老六说:“我带你们去找我四哥,他是主事的,我们屯儿大事小情都由他做主。”
王队长回头对队伍说:“你们在这里等着。”
这会儿,乔家屯主事乔金贵已经起来了。他每天起得都很早,琢磨着该做的活儿,派谁干着合适。乔老六把王队长带到他面前时,他怔了一下,目光盯在了王队长挎的盒子枪上。
乔老六说:“四哥,他说他是抗联的。”
王队长就上前一步,冲乔金贵伸出手说:“你好,我姓王……”乔老六突然在后面一把抱住了王队长,急切地冲乔金贵喊道:“四哥,快,拿绳子!他们人老多了,都在房后的树趟子里呢,他是头儿。”
王队长既没动,也没挣扎,微笑着说:“我们是咱穷苦百姓的队伍……”
乔老六叫道:“别蒙人了,拉哈镇我去过,警察贴着告示说你们抗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谁要是发现你们,报告了有赏钱,抓住赏钱更多呢。”
王队长说:“那些警察都是日本人的汉奸走狗,专门帮日本人祸害咱老百姓的。”
乔老六喊道:“我们这从来没来过队伍,谁知道哪个好哪个坏的!”
“松开!”乔金贵冲乔老六喝道。
“四哥……”乔老六不撒手。
“松开!”乔金贵厉声喝道,口气不容置疑。
乔老六迟疑着慢慢地松开了手,目光紧紧盯着王队长的手,怕王队长伸手去摸枪。
乔金贵冲王队长一抱拳:“来的都是客!不知贵客有何吩咐?”
王队长忙道:“我们要去火烧沟,昨天晚上八成是走错了路,跑到了这里,能否找个认路的给带个路?”
乔金贵没吭声。
乔老六看王队长被松开后并没掏枪,依旧和蔼亲切地说话,心中颇有好感,便说道:“我认识路,我带你们去。”
乔金贵迟疑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王队长说:“能否再给弄点儿吃的,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乔金贵说:“只有这些了,日后一定来补上。”
乔金贵面容抽动了一下,摆手说道:“不用!王队长去把队伍带进来吧,我立刻安排人做饭。饭菜不好,但是热乎,管饱。”
王队长连声感谢,转身去带队伍。
队伍吃饱后,要走,王队长跟乔金贵告辞,一个战士过来,牵着一匹健壮的大黑马,对王队长说:“队长,咱们用一下老乡的这匹马吧,伤员走得太慢了。”
王队长立刻喝道:“不行!抬着伤员走。”
那个战士无奈地松开了马缰绳。
乔金贵喊乔老六:“你带他们走小路,送到就回来。把大黑马牵上,驮着伤员走。”乔老六转身要走,乔金贵说道:“带上干粮和水。”
乔老六说:“不用,送到后,我骑大黑马有个把小时就回来了,大黑马跑得快。”
乔金贵眼一瞪说:“带上!”
乔老六只好进屋去拿了干粮和水。
贴近晌午的时候,乔老六便回来了。乔老六跳下大黑马时,乔金贵说了一句:“骑回来了?”乔老六边拴马边对乔金贵说:“不骑回来我还能再牵着走回来!非得让我带干粮,我都说了大黑马跑得快,晌午饭都没耽误的。给,王队长非得让我交给你的。”乔老六伸过来的手里是乔金贵没要的那两块钱。
乔金贵嘴唇抖动了好几下,伸手摸着大黑马的脖子,哽咽着说了一句:“这支队伍,能行!”
这时,远远的屯子里依稀传来爆竹声,一声高,一声低……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