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①“那时候,你总不肯叫我,我哄了好几天,你才肯喊声妈妈。”母亲总说起这一段往事,脸上犹有戚戚的表情:“那时候,也是我忙了自己的事,亏待了你。”
②在我的记忆里,是从四岁上学后才有了母亲(四岁前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母亲总是很严厉的样子。最忘不了一个严冬的早晨,母亲发现我瑟缩着不进教室,问我,我颤抖着嘴唇,声音堵在喉咙里。她终于弄清楚我是没有完成作业不敢进教室,一抬手就揪住了我的衣领,拎小鸡似的把我拎回了家,一脚把我踹在地上。我不记得自己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多久,小小的我从此对她有一种近乎恐惧的敬意。后来只要想起那个早晨,蓦地一股凉意游走在身体里,就起了寒噤。
③母亲很忙,上课、开会、处理家务、批改作业,总没个消停。白天,只有在课堂上可以看到她,晚上,她伏案批改作业或是备课,我在旁边看书或是接受她的学习检查,每天如是。我小小的心曾经很是埋怨母亲:她总把我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她总让我穿着一点儿也不漂亮的衣服,她总让我大清早跑步跑得满头大汗,她总要求我考试考第一,她总说我事情做得不够好……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是我能换个妈妈多好啊,换个小芳妈妈那样的妈妈:每天都为我梳漂亮的辩子,每天都给我零花钱,每天都让我自由玩耍……
④这种隐秘的心思是什么时候没有的,已经记不清了。后来,越来越习惯了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后来,越来越发觉母亲的好。
⑤母亲待人极好。爷爷的邻居,是一户极其贫寒的人家,有好几个儿子,都等着要媳妇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愿意嫁过来,他家却拿不出结婚的费用。母亲知道了,把自己工作之余辛苦喂养了一头猪换来的全部所得借给了邻居,邻居的媳妇娶回来了。后来,他媳妇生孩子没有钱,母亲又借给他二百块,再后来,邻居媳妇跑掉了,他的孙子又上学了,母亲还借过他学费。如今,邻居孙子都上大学了,而母亲借给邻居的钱,邻居始终没有还上。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我埋怨邻居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把钱还上,母亲却体谅地说,他一定记得的,只是现在孙子读书需要钱。因了母亲的这等好,左邻右舍也都很待见她。哪家杀了猪,猪血猪肝猪腿总免不了要送些过来的,母亲总高兴地接了,谢了。过些日子,家里有些什么好吃的,总要包几包,挨家挨户地送过去。有时母亲忙碌,就差我逐个去送,我露出不乐意的神色,母亲就立马说:“孩子,你要记得,人家待我们好,我们要加倍待人家好,这是做人的本分。”
⑥母亲这样待人好,却也免不了得罪人。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担任一所又一所小学的校长。有一回,房子挨近学校的一个乡民眼馋学校种的桂花树,硬说挨着他家屋檐的那棵桂花树是他家的,要砍了换钱。母亲听说了,瘦弱的身躯挡在树前,面对着乡民手里的砍刀,硬是没有半点惧色:“这是学校的树,你不能砍!人总得讲个理字,你再胡闹,我们到派出所说去。”嚣张的乡民在母亲的凛然正气下,终于恨恨地转身回家。我有些后怕地对母亲说:“万一那人犯浑把你砍了怎么办?”母亲淡淡地说:“当时没想那么多,不过就算被砍了也不能任他砍树。孩子,这是我作为一个校长的本分。”后来,听人说,那人每一提到母亲,总要恨恨地骂上几句,有人把话传给了母亲,母亲只是笑笑。后来,那人家里的老人去了,母亲很是诚心地前去吊唁,那人的脸上终于显出了惭悔的颜色,再后来,就听人说,那人再说起母亲,就一句话:“我从不服人,宁校长,我是真的服她!”
⑦母亲让人信服的地方远不止于此。她是一位平凡的小学教师,从教35年,当了30年小学校长,并一直坚持在讲台上耕耘。学校里没有老师愿意接、敢接的班级,母亲就接下来。大家都纳闷:不知她施展了什么神奇的魔法,人人谈之色变的班级在她手上调教一段时间,总能脱胎换骨。我知道,并没有魔法,那是母亲的开水、泪水、血水,那是用生命浇灌出来的奇迹。我那勤奋执著得让人心疼的母亲啊!
⑧在我的记忆里,因为工作,母亲百病缠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三百天与药为伍;因为工作,母亲疏于管理我和妹妹的身体,曾经两姐妹一起生了病,坚强的母亲私底下不知落了多少泪;因为工作,她曾经被多少人所不理解,包括爸爸,也包括我和妹妹。她最终不得不在退休前一年离开讲台,因为她一站上讲台,就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她那清亮动听的嗓子,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劳累中彻底罢工了。小时候,我只觉得我是畏惧母亲的。后来,我懂了,其实,我是钦佩和爱戴母亲的。这是怎样的一种钦佩和爱戴呢,竟至于畏惧,竟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畏惧教师这个职业的。
⑨可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的眷顾,我还是成了一名教师。十余年的教学生涯,我对教师这个职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母亲生出了更多的敬意:我的母亲,那个平凡的人,用一生的时间活成了多少人心中不灭的灯。
情节 |
“我”的心理 |
① |
恐惧 |
母亲对我很严厉,要求多且高 |
② |
③ |
不乐意 |
我对教师职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
④ |
第⑤段:这是做人的本分。
第⑥段这是我作为一个校长的本分
(链接材料)最近的邻里关系调查显示,现在的邻里关系极为淡漠。在同一个单元楼里住了好几年都互不认识,碰面从不打招呼。如果主动去问询邻居家的情况,往往会被充满戒备的邻居拒绝交流。曾有热心的老年居民表示,自己像在乡村时一样给邻居家送好吃的,被当成罪犯一样盘问,最后还发现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被扔进了垃圾桶。还有居民表示,并不是自己不愿意接受邻居的友善,而是担心社会中的不安全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