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仙人球
王晓军
①人到中年，总爱伤感。教室窗台上的小仙人球，让我心头一颤：在老家时，母亲也曾养过一盆仙人球!顿时，一种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②记忆中的那盆仙人球，总是被我和妻冷落，更被孩子厌弃，我们总嚷嚷着要把它废掉，只有母亲对它一如既往、不离不弃。就这个不招人待见的主儿，浑身长满尖刺儿，扎一下，让人疼半天。那天我趁母亲不注意，拿起铁锹想挖了它，刚举起来，就被母亲看见，她左挡右拦，说它也是一条命呢，怎么就随随便便就弄死呢。
③我家的窗台上，根本就没有它的位置。漂亮的月季总会露出芳姿，香气馥郁的康乃馨总能招人青睐，就连那红艳的绣球也总能让人羡慕不已。至于兰花的飘逸、水仙的优雅、茉莉的芬芳更不用提，怎么能有这烦人的“刺猬”的容身之所呢！说来也怪可怜，但它竟一天一天长大起来！一定是母亲把淘米水偷偷摸摸浇上去了。有一次我真看到了，跟母亲说，它也不开花，怪刺人的，浇水也没用。母亲说，说不准哪天会开花哩！我问母亲，你见过仙人球开花吗?母亲说，我活六十多岁从没见过。但她说，哪有不开花的道理呢?我不屑一顾：“呵呵，您老等着它专门给您开花吧！”
④母亲不跟我争论，把它挪到她那屋的后窗台上；冬天天冷，就放在炕边柜底下，像个宝儿似的侍弄它。开春，天暖了母亲又把它放在外面石墙上，这样不知折腾了多少年。后来，母亲还专门给它修剪，换上一个更大的瓦泥盆，这下，一盆很棒的盆景出现在外墙栅栏门旁。每每看到母亲那么精心地侍弄，我总会凑上前去，让她干脆扔掉算了。母亲总是含笑不语，有时逼急了，她会说，你也丑丑的，我咋没把你扔了呢?搞得我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躲开。
⑤寒来暑往，斗转星移，不经意间，多病的母亲腰弯了，头发白了，步履蹒跚了。那盆仙人球越长越大，十几年光景一下子过去了。
⑥那年秋天，硕大的仙人球终于以它独有的方式回报永不放弃的母亲：它竟然长出了猫尾般的花骨朵儿！灰灰的，毛茸茸的，不是一个两个，足足三十六个!母亲眉开眼笑说，这回它要开花喽！我和妻故意气她：这么丑的家伙，开花也一定不会好看。母亲慢条斯理地笑着说，慢慢瞧吧！
⑦那天我回家刚推车进大门，就听院子里有好多人有说有笑，原来是邻居们来我家看仙人球的花来了。我赶紧放下车子，直奔人群。哇！好家伙，一阵香气沁人心脾，那盆仙人球早已看不见球球啦，全是大大的青白黄心的花儿！母亲的脸早已像绽开的花儿，“儿呀，快瞧瞧，花儿全开啦！三十六朵全开啦！”
⑧还别说，别说花球啦，整个花盆都被盛开的花瓣覆盖住了，俨然一个大花篮！那么丑的仙人球，居然花儿开得如此灿烂！朵朵犹如荷花那么俊美，仙气儿十足。
⑨那晚是我家最热闹的一个晚上，邻居们赏花说笑之后，一哄而上，把母亲栽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仙人球都抢走了；有几个没抢着，还一再叮嘱我，再生小球时多栽些，让人人都有份。
⑩天冷的时候，仙人球终于登上了大雅之堂，它被摆放在南窗台最显眼的位置，不为别的，就为它九死一生，开出了最美的花朵。它是在母亲的呵护下才有了今天的芳容，是在母亲精心培育之下“成才”的花！
⑪望着它，我浮想联翩。我也曾是丑丑的仙人球，是母亲的教导与培养，我才逐渐成长为一个“孩子王”，虽没有傲人的成绩，说不定哪一天也会瞬间惊艳，像仙人球一样一鸣惊人呢！
⑫那年冬天，母亲走了，我的心也一下子冷到冰点。我的许多花都枯萎了，只有母亲的那盆仙人球还静静地睡在窗台上。后来，我搬家走了，许多花花草草也被邻居搬去了，只有母亲的仙人球，被姐姐搬出老屋，放在了她学校教室的窗台上。
⑬教室里的这盆小小的仙人球，你能否捎去我对天国母亲的思念?姐姐教室里那盆母亲的仙人球，你现在还好吗?什么时候还能开出洁白的花儿呢?
（选自《辽河》2019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