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三月,那一城繁花似锦
我居住在一个四季鲜花盛开的地方,却依然怀念洛阳三月的那一城繁花。
许是这里的花开得太久、太寻常,常常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以为天下皆春、人间无冬。在四季繁花中,往往有一种长生不老的幻象。
而洛城,三月那一场酝酿已久、突如其来、声势浩大的花事,常让人感觉春来的惊喜,春去的留恋。在与那一场繁花的邂逅中,更感四季的更替、生命的荣枯。
在北方,冬天通常是没有色彩的,即便几棵长青树,也常常绿得无精打采。原野一片萧条,树木铅华褪尽,把裸露的手臂伸向天空,在寒风中静思冥想,似有所待。
突然有一天,一缕暗香浮动,寻芳而去,只见小园一角,寒梅悄然绽放,蜡般的质地、微黄的色泽,似要被寒风吹散,却又经久不息。
腊梅,应该是洛阳三月繁花的第一缕信号,虽然他们之间还隔着长长的寒风和不可知的霜雪。
不久,迎春便会应时而动,连翘也会翩跹而来。
春天的第一抹颜色,是那一缕明亮的鹅黄么?是因为他们悄悄储存了阳光的颜色么?
街头的玉兰花耐不住寂寞了,它们如翩然飞来的鸟儿落在枯涩的枝干上,白色的、粉色的,玉琢般的朵儿在料峭的春寒中,如冬泳的健将。
终于,桃花、李花、杏花、海棠们再也绷不住了,它们爆出干枯的树干,像群顽皮的孩子,闹哄哄冲出冬天的家门,它们蜂拥而来跑得原野里到处都是,向乍暖还寒的季节仰起柔软的面庞。
当花儿们在原野里疯跑时,叶子还将醒未醒。花繁叶疏,绿色还是罕见的色彩。原野上、街道上、小路旁……飘荡着大团大团粉色的云、红色的霞、白色的雾、紫色的烟……
仿佛大地在屏声静气一个冬天之后,轻吐绣口,便吐出了花团锦簇。
但洛阳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序幕。
待到落红成阵,才是牡丹隆重登场之时。各色花瓣纷纷洒洒的飘落中,牡丹盛开。那些收敛的、青色的花蕾,一夜之间,如夜晚天空的烟火,璀璨绽放。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盛放时节,恰是人们脱去冬装,和自然坦诚相对之时。大街上、公园里,到处都是看牡丹的人。人山人海中,有千里迢迢慕名而来的远方客人,也有年年如过节一样的洛阳人。洛阳人种牡丹、看牡丹、画牡丹、拍摄牡丹、制作牡丹工艺品……爱牡丹是他们的一种习惯,是他们对话春天的一种仪式。
我也看过其他城市的牡丹,对于其他城市而言,牡丹是天外来客,是一道点缀。在那里,牡丹娇弱地、小心翼翼地长着,犹犹豫豫地开着,接纳着人们稀罕的目光。
在洛阳,牡丹这个土著生活了千年,自家门口开得自然肆意、家常、泼泼洒洒,美得张扬而又毫不自知。大如面盆、色彩纷繁,千朵万朵压枝而低,你无法想象那样纤细的枝干怎能爆出如此绚丽的奇迹!
就这样,从星星点点的野花,到雍容富贵的牡丹,洛阳的那一城繁花,向人们郑重捧出了酝酿了一个冬天的佳酿。
花是这个世界最柔软的部分吧?从炎炎赤道到北方雪原,都会有花绽放。因为有花,生命便从一片灰色或者绿色中捧出惊喜。如果说南方的花儿,是夜空中的繁星,经久不散;而北方的花,则如腾空而起的焰火,瞬间亮起,又很快消散。
知道花会谢幕,所以有“更烧高烛照红妆”的珍惜;知道花会来,所以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等待。
三月啊,遥想洛城那一城繁花。
(作者:韩秀清)
终于,桃花、李花、杏花、海棠们再也不住了,它们爆出干枯的树干,像群顽皮的孩子,闹哄哄冲出冬天的家门,它们蜂拥而来跑得原野里到处都是,向乍暖还寒的季节仰起柔软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