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1920年1月,化装成商人的陈独秀从北京前往上海,他的行李中有一本英文版的《共产党宣言》,他打算寻找一个合适人选将其翻译成中文。陈独秀的密友有一本日文版《共产党宣言》,也正找人翻译,就让当时《民国日报》的主笔邵力子推荐人选,邵力子脱口而出:“能担任此任者,非陈望道莫属!”
陈望道是何许人也?1891年,陈望道出生于浙江义乌一个农民家庭,由于父亲受到维新思想的影响,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陈望道兄弟都接受了良好的学校教育。陈望道先后就读于义乌绣湖书院、金华中学、浙江之江大学,后到日本留学。
陈望道留学日本期间,正值社会主义思潮在日本兴起,他阅读了幸德秋水的《社会主义神髓》、河上肇的《贫乏物语》等宣传社会主义的读物,对马克思主义有了较多的了解。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陈望道回到祖国,并接受著名教育家经亨颐的邀请,前往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担任国文教员。在新文化运动的洗礼下,陈望道等人在浙江一师进行新思潮宣传,给整个浙江带来极大冲击。反动当局责令一师对陈望道革职查办,这受到全校师生的坚决反对。反动当局随即出动警察包围学校,从而酿成著名的浙江“一师学潮”。这一学潮得到全国的声援,最终迫使反动当局收回成命。
“一师学潮”让陈望道认识到,倡导改良是无济于事的,必须对旧制度进行根本的改革。因此,当他接到邀请翻译《共产党宣言》时,就毫不犹豫接受了。
1920年早春,陈望道带着两个版本的《共产党宣言》回到浙江义乌分水塘老宅,开始了翻译工作。老宅已经年久失修,再加上浙江早春天气寒冷,条件十分艰苦。陈望道不以为意,专心投入到翻译工作中,一日三餐也都是老母亲帮着打理并送到房间来。看着儿子因连续工作而身体消瘦,陈母包了些粽子,让他蘸红糖吃以补身体。陈母在屋外问红糖甜不甜时,陈望道连连回答“够甜了,够甜了”。等陈母进来收拾碗筷时,发现儿子满嘴墨汁。原来,陈望道全神贯注工作,竟然蘸了墨汁吃粽子,还感觉不到异味,实在是太过投入了。
1920年4月底,陈望道完成了《共产党宣言》的中文翻译工作,于5月中旬赶往上海交稿。经过陈独秀、李汉俊校阅,8月中旬,中译本《共产党宣言》1000册公开出版,被迅速抢购一空。到1926年,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已印行17版。鲁迅当时评价说:“把这本书译出来,对中国做了一件好事。”
(摘编自曾庆江《陈望道:千秋巨笔,首译“宣言”》)
材料二:
陈望道翻译《共产党宣言》时在语言上表现出明显的白话文倾向,这与他的政治和文化主张有着密切关系。20世纪一二十年代,新文化运动风起云涌,而1920年前后又恰是白话文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曾在新文化运动阵地《新青年》任编辑的陈望道是这场运动的坚定支持者、践行者和捍卫者,所以他的《共产党宣言》译本白话文风格是意料之中的。与文言相比,陈译本句子变长,四字格变少,“之乎者也”的文言功能词几乎绝迹。译文还大量使用文白过渡时期特有的助词“底”,且呈现出“底”“的”混用的现象,譬如“各国底语言”“社会底历史”“用自己党底宣言发表自己的意见”等。另外,译文偏向口语化,譬如“草了下列的宣言”“他的特色就是把阶级对抗弄简单了”。对于修辞学家陈望道而言,这未免不是一种用所谓“引车卖浆者言”的大众语来创立新的书面语风格的努力。在当时的中国,许多西洋词语都是直接采用日语译名,陈望道虽然以日译本为主要底本,但他在术语上并非全数照搬日译本现有的译法,而是根据当时中国的社会现实,有选择性地修改。譬如日译本中的“绅士”和“绅士阀”,陈望道译作“有产者”“有产阶级”;日译本的“平民”,陈译本中作“无产者”。而在修辞方面,与日译本相比,陈译本在用词上更注重韵律节奏以及语言的生动性和表现力,如“革命要素”变换为“革命种子”,“农业的革命”变成了“土地革命”,两种阶级对立状态的“相敌视”转换为“对垒”,将资产阶级的发展从“没落”变换为“倾覆”。简言之,中译本在措辞上更为激烈,有着明显的“尖锐化”倾向,这可以理解为陈望道基于自己的信仰,为强调《共产党宣言》的立场、提高革命号召力、鼓动人们的斗志而来取的一种翻译策略。
(摘编自林风、冯倾城《陈望道与<共产党宣言>首译本》)
材料三:
从文本研究方面看,中国人对《共产党宣言》的解读主要有三种模式,即翻译性解读、注释性解读和考据性解读。所谓翻译性解读,是指为了更好地翻译《共产党宣言》文本所进行的各种理解,如对人名、地名、术语的理解。其中,包括对已有中文术语的选择运用和新术语的创造。我国学者的翻译性解读从翻译《共产党宣言》片段文字时就开始了。由于《共产党宣言》原文是德文,对不懂德文的人来说,要理解它的思想,首先就有一个翻译的问题。恩格斯说过,翻译马克思的著作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是真正老老实实的科学工作”。中国人要准确翻译《共产党宣言》,就更加困难,要做好这件事情,不仅要懂得外文,还需要了解当时欧洲的社会历史、思想文化背景以及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活经历和语言风格等。早期对《共产党宣言》的翻译性解读有一个明显特点,就是译词的随机性。如对马克思、恩格斯中文名字的翻译就有十多种。1899年在上海《万国公报》发表的《大同学》一文中,他们的名字被译为“马克思”“恩格斯”;后来又有人译作“马克司”“嫣及尔”等;直到1938年,成仿吾、徐冰译的《共产党宣言》才把他们的名字译为“马克思”“恩格斯”,此后固定下来。又如“资产阶级”一词,1899年译为“纠股办事之人”;1920年陈望道译为“有产阶级”;到1938年成仿吾、徐冰译本才确定为“资产阶级”,并沿用至今。
(摘编自杨金海《<共产党宣言>在我国的文本解读史及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