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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2021高一下·浙江期中)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各 题。

    鸡鸭名家

    汪曾祺

    那两个老人是谁呢?父亲跟他们打招呼,就在江边的沙滩上。沙滩上有人在分鸭子。四个男子汉站在一个大鸭圈里,在熙熙攘攘的鸭群里,一只一只,提着鸭脖子,看一看,分别丢在四边几个较小的圈里。他们看什么?——四个人都一色是短棉袄,下面皆系青布鱼裙。这一带,江南江北,依水而住,靠水吃水的人,卖鱼的,贩卖菱藕、芡实、芦柴、茭草的,都有这样一条裙子。沙滩上安静极了,江流浩浩。东北风。交过小雪了,真的入了冬了。可是江南地暖,不很肃杀,天气微阴,空气里潮润润的。新麦、旧柳,抽了卷须的豌豆苗,散过了絮的蒲公英,全都欣然接受这点水气。鸭子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天气,显得比平常安静得多。看什么呢?哦,鸭嘴上有点东西,有一道一道印子,是刻出来的。这是记号!这一群鸭子不是一家养的。主人相熟,搭伙运过江来了,混在一起,搅乱了,现在再分开,以便各自出卖。

    “那两个老人是谁?”“一个是余老五。”“另一个呢?”“陆长庚。”

    余老五是余大房炕房的师傅。他虽也姓余,炕房可不是他开的。余老五成天没有什么事情,老看他在街上逛来逛去,到哪里都提了他那把奇大无比、细润发光的紫砂茶壶,坐下来就聊,一聊一半天,而且声音奇大。这条街上茶馆酒肆里随时听得见他的喊叫一样的说话声音。他一年闲到头,吃、喝、穿、用全不缺。余大房养他。只有每年春夏之间,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清明前后,正是炕鸡的时候。

    所谓“炕”,是一口一口缸,里头糊着泥和草,下面点着稻草和谷糠,不断用火烘着。火是微火,要保持一定的温度。什么时候加一点草、糠,什么时候撤掉一点,这是余老五的职份。他整天不离一步。他话很少,说话声音也是轻轻的。他的神情很奇怪,总像在谛听着什么似的,怕自己轻轻咳嗽也会惊散这点声音似的。他聚精会神,身体各部全在一种沉湎,一种兴奋,一种极度的敏感之中。炕房里暗暗的,暖洋洋的,潮濡濡的,笼罩着一种暧昧、缠绵的含情怀春似的异样感觉。余老五身上也有着一种“母性”。

    刚刚出炕的小鸡照理是一般大小,但是看上去,余老五的小鸡要大一圈!怎么能大一圈呢?他让小鸡的绒毛都出足了。别的师傅都不敢等到最后的限度,生怕火功水气错一点,一炕蛋整个的废了。余老五总要多等一个半个时辰。这一个半个时辰是最吃紧的时候,半个多月的功夫就要在这一会见分晓。余老五也疲倦到了极点,然而他比平常更警醒,更敏锐。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脾气也大了,动不动就恼怒,简直碰他不得,专断极了,顽固极了。很奇怪,他这时倒不走近火炕一步,只是半倚半靠在小床上抽烟,一句话也不说。小徒弟不放心,轻轻来问一句:“起了吧?”摇摇头。——“起了罢?”还是摇摇头,只管抽他的烟。这一会正是小鸡放绒毛的时候。这是神圣的一刻。忽而作然而起:“起!”徒弟们赶紧一窝蜂似的取出来,简直是才放下手,小鸡就啾啾啾啾纷纷出来了。余老五高高大大,方肩膀,方下巴,到处方。陆长庚瘦瘦小小,小头,小脸。他不像余老五那样有酒有饭,他是个倒霉的人。他放过多年鸭,到头来连本钱都蚀光了。鸭瘟。好几次,一趟鸭子放到荡里,回来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看着死,毫无办法。他发誓,从此不再养鸭。

    这一带多河沟港汊,出细鱼细虾,是个适于养鸭的地方。这块地上的老佃户叫倪二,前两天说要把鸭子赶去卖了。父亲问他要不要请一个赶过鸭的行家帮一帮,怕他一个人应付不了。运鸭,不像运鸡。鸡是装了笼的。运鸭,鸭在水,人在船,一路迤迤逦逦地走。鸭子路上要吃活食,小鱼小虾,运到了,才不落膘掉斤两。指挥鸭阵,划撑小船,全凭一根篙子。一程十天半月。经过长江大浪,也只是一根竹篙。

    不要!

    他怕父亲再建议他请人帮忙,偷偷地一早把鸭赶过荡,准备过白莲湖,沿漕河,过江。

    倪二在白莲湖里。一趟鸭子全散了!散了,就是鸭子不服从指挥,四散逃窜,钻进芦丛里去了,而且再也不出来。

    怎么办呢?

    围着的人都说:去找陆长庚,他有法子。陆长庚在哪里?多半在桥头茶馆。

    桥头有个茶馆,照例又是闲散无事人聚赌耍钱的地方。常在后面抖着头看人赌钱的,就是陆长庚,这一带放鸭的第一把手,诨号陆鸭,他跟鸭子能通话,他自己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鸭。

    说了半天,讲定了,十块钱。他不慌不忙,看一家地杠通吃,红了一庄,方去。

    这十块钱赚得太不费力了!拈起那根篙子,把船撑到湖心,人仆在船上,把篙子平着,在水上扑打了一气,嘴里啧啧啧咕咕咕不知道叫点什么,赫!都来了!鸭子四面八方,从芦苇缝里,好像来争抢什么东西似的,拼命地拍着翅膀,挺着脖子一起奔向他那只小船的四周来。看看差不多到齐了,篙子一抬,嘴里曼声唱着,鸭子马上又安静了,文文雅雅,摆摆摇摇,向岸边游来,舒闲整齐有致。

    这个人真是有点魔法。

    当然,第二天大早来时他仍是一个陆长庚:一夜七戳五在手,输得光光的。这两个老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他们的光景过得怎么样了呢?

    (有删改)

    1. (1) 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余老五高大方正,一副大汉的形态,作者偏偏用“母性”来形容他,实则是有反差的、俏皮的,也与前文暧昧含情的环境相呼应。 B . 余老五“脾气也大了,动不动就恼怒,简直碰他不得”,体现了他技艺高超之外的专断顽固与仗艺欺人,人物形象也由此丰满立体。 C . 陆长庚出场前,作者通过写倪二丢鸭后一筹莫展,围观人们推荐陆长庚时的众口一词,赋予人物一定的传奇色彩,激发读者阅读兴趣。 D . 陆长庚通“鸭性”,“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鸭”,却命运不济,几次鸭瘟的打击使他发誓不再养鸭,但手艺偶一亮出仍令人叫绝。
    2. (2) 下列对本文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余老五只是余大房手下的炕鸡师傅,却衣食无忧,整日拿着紫砂茶壶到处闲逛闲聊,小说在此设置悬念,使读者产生了急切期待和热切关注的阅读心理。 B . 本文运用传统小说、评书等常用的叙事方法“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分别讲述了两位乡间巧人的故事,情节更加集中清楚,体现了作品的传统性、文化性。 C . 小说在叙事上没有较为完整的故事(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更没有任何曲折的情节, 体现了汪曾祺小说散文化的艺术特色。 D . 小说语言质朴清淡,就连人物苦难的命运、艰难的境遇都“寡味儿”了许多,但读者仍可从字里行间读出作者对小人物命运的关切和人生悲欢的思考。
    3. (3) 赏析文中划线句的语言特点。
    4. (4) 本文开头一段不避其繁,结尾一段不避其简,作者为什么这样安排?请结合文本内容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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