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从用字到造句,从意象到韵律,“肌理说”都讲求无懈可击的品质,特别注重诗中字句关系的彼此照应,所谓“前后接榫,秉承转换,开合正变”是也。当然,像这种主题的隐现、意象的映射、运思与行文的错综绾合等,可以叫肌理,也可以叫脉络。表面感知就是肌理,深入体会则是脉络,用《文心雕龙》的话说,“外文绮交,内义脉注”,整个儿形成文本的肉身。
【乙】我们读莎士比亚晚期悲剧的语言,读出了土布的坚韧、粗毡的质朴。读他早期的传奇剧呢,绢一般柔滑,绸一般细致。我们读杜诗,共同的印象是“沉郁顿挫”。“沉”如果是深度,“郁”就是一种厚爱,而且“顿挫”不光是节凑起伏变化,而是意味着有很多的关节部位,像是老树的枝干,如顾随说的,“老杜是壮美,笔下要涩,摸着如有筋”。“涩”就是不平滑,有助力。
【丙】“摸着如有筋”是什么一种感觉?你看看鲁迅《秋夜》的开头就明白了:“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后园墙外有两株枣树,这样一个平滑的句子给硬生生打了两个结,就显得特别拗折,但是力度就出来了,质感就出来了,密栗的纹理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