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文字所能传的情、达的意是不完全的。这不完全是出于“间接接触”的原因。我们所要传达的情意是和当时当地的外局相配合的。你用文字把当时当地的情意记了下来,如果在异时异地的圜局中去看,所会引起的反应很难尽合于当时当地的圜局中可能引起的反应。文字之成为传情达意的工具常有这个无可补救的缺陷。于是在利用文字时,我们要讲究文法,讲究艺术。文法和艺术就在减少文字的“走样”。
在说话时,我们可以不注意文法。并不是说话时没有文法,而是因为我们有着很多辅助表情来补充传达情意的作用。我们可以用手指指着自己而在话里吃去一个我字。在写作时却不能如此。于是我们得尽量地依着文法去写成完整的句子了。不合文法的字词难免引起人家的误会,所以不好。说话时我们如果用了完整的句子,不但显得迂阔,而且可笑。这是从书本上学外国语的人常会感到的痛苦。
文字是间接的说话,而且是个不太完善的工具。当我们有了电话、广播的时候,书信文告的地位已经大受影响。等到传真的技术发达之后,是否还用得到文字,是很成问题的。
这样说来,在乡土社会里不用文字绝不能说是“愚”的表现了。面对面的往来是直接接触,为什么舍此比较完善的语言而采文字呢?
(摘编自费孝通《乡土中国》)
材料二:
费孝通先生仅从熟悉社会只需要语言,不需要文字来解释为何乡土社会缺乏文字,不免过于片面简单了。费孝通先生还是外来者,对乡村人不够了解。他们真的不想学习文字?
首先,乡村里认字的人身份上就不一样,在大家眼里那是认字的、有学问的。
其次,从实用的角度说,认识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可应不时之需,即使在乡土社会里也是这样。有句老话说“艺不压身”,或者叫“技不压身”,认了字,也是多了一门“艺”或“技”。比如,家里有人外出,写个信、念个信什么的。我在家读书的时候,旧时代过来的老年人,基本上都不认识字,我就多次替别人念信、回信。再比如,如果做点小生意,记个账本,也需要文字。我的一个乡村出来的同龄朋友,他的母亲与我母亲一样,不认识字。他家里做点小买卖,他母亲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谁来买东西赊账,需要记下来谁谁买的什么,欠钱多少,她就发明了一套记录符号来记账,只有她自己认识,多少年过去了还不会认错。
总之,即使在乡土社会里,文字还是需要的,并不是因为熟悉了,交流可以面对面,语言比文字更方便,就真的完全不需要文字了。
最后,如果认识了文字,也可以读些书,增加生活的趣味。虽然乡土社会有个书本不容易,但只要识了字,有了书本就可以读了。
(摘编自陈心想《走出乡土——对话费孝通<乡土中国>》)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