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六月乙卯,发卒修洛阳宫以备巡幸。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谏,以为:“陛下初平洛阳,凡隋氏宫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复加营缮,何前日恶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财力,何如隋世?陛下役疮痍之人,袭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炀帝矣。”上谓玄素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封?”对曰:“若此役不息,亦同归于乱耳。”上叹曰:“吾思之不熟,乃至于是。”顾谓房玄龄曰朕以洛阳土中朝贡道均意欲便民故使营之今玄素所言诚有理宜即为之罢役后日或以事至洛阳虽露居亦无伤也仍赐玄素彩二百匹。秋七月乙丑,上问房玄龄、萧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对曰:“文帝勤于为治,每临朝,或至日昃,五品已上引坐论事,卫士传餐而食。虽性非仁厚,亦励精之主也。”上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明而喜察。不明则照有不通,喜察则多疑于物,事皆自决,不任群臣。天下至广,一日万机,虽复劳神苦形,岂能一一中理?群臣既知主意,唯取决受成,虽有愆违,莫敢谏争,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则不然。择天下贤才置之则百官,使思天下之事,关由宰相,审熟便安,然后奏闻。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谁敢不竭心力以修职业,何忧天下之不治乎!”因敕百司:“自今诏敕行下有未使者,皆应执奏,毋得阿从,不尽已意。”冬十二月,诸宰相侍宴,上谓王珪曰:“卿识鉴精通,复善谈论,玄龄以下,卿宜悉加品藻,且自谓与数子何如。”对曰:“孜孜奉国,知无不为,臣不如玄龄。才兼文武,出将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详明,出纳惟允,臣不如温彦博。处繁治剧,众务毕举,臣不如戴胄。耻君不及尧、舜,以谏争为己任,臣不如魏微。至于激浊扬清,嫉恶好善,臣于数子亦有微长。”上深以为然,众亦服其确论。
(节选自《通鉴纪事本末,贞观君臣论治》)
①陛下役疮痍之人,袭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炀帝矣。
②虽有愆违,莫敢谏争,此所以二世而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