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阅读史上,我们从西方引进了“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观点。它动摇了“唯一标准答案”的僵化思想,对我国阅读界有很大的启蒙作用。然而,众多匪夷所思的“多元解读”也随之出现,这类荒腔走板的解读,甚至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中小学课堂之中。
这些混乱认识与理论问题仍未彻底解决有关,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未能正确理解西方“接受美学”中的“读者中心论”。
“接受美学”是西方读者理论中影响最大的流派,它认为“没有接受者的积极参与,一部文学作品的历史生命是不可想象的”。国内有人把它形象地推进一步:斧头不用无异于一块石头,作品不读等于一堆废纸。但是,他们忘记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不用都无异于一块石头,然而要用的时候,石头不可能当斧头,废纸更不能当作品。事物的根本属性与它的附属功能是不能混淆的。
其实,西方“读者中心论”也强调在以读者的接受来阐释作品时,要避免纯主观的、任意理解的心理主义陷阱。毕竟,读者接受有时代局限性和主观任意性。没有接受,作品不能最后“现实化”;但单个读者的接受理解还不能等于作品的全部,只有代代相承的接受链才有望接近作品本身。既然如此,判定作品意义的依据只能是作品本身。也正因如此,任何接受都可能是对另一接受的局限的弥补;同时,任何接受都有提高、修正之必要,更不用说要对错误接受予以纠正。
此外,多元解读与文本制约是同时发生的。文本是一个未确定的“召唤结构”,文本“空白”中存在某种意向,召唤读者去言明,并希望读者完全按照文本召唤,实现文本解读的一切潜在可能。个体读者只能实现一部分可能,而读者的多元反应成为必然。因此,作品的“召唤结构”的“空白”为阅读提供了想象的自由,而文本本身又对阅读进行基本限制。正如鲁迅所言:“读者所推见的人物,却并不一定和作者设想的相同……不过那性格、言动,一定有些类似,大致不差,……要不然,文学这东西就没有普遍性了。”文学作品阅读过程中有只“看不见的手”,不管读者愿意不愿意,背后的决定者乃是文本。
历史上错误的“读者决定论”不止出现过一次。李白、杜甫的诗歌曾经不入流,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曾遭受法国主流社会的审判……然而,一切“假哈姆雷特”都动摇不了经典文本的地位。总之,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应该一千个读者只有一个哈姆雷特,更不应一千个都不是哈姆雷特,甚至没有了哈姆雷特,我们应该寻找相对最像的哈姆雷特。
(摘编自赖瑞云《寻找相对最像的“哈姆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