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可以分为流星、行星、恒星三类。第一类的时效只在转瞬之间。第二类耐久得多,他们离我们较近,所以亮度往往胜过恒星,但是他们不久也必然消逝。只有第三类不变,他们坚守着太空,闪着自己的光芒,对所有的时代保持相同的影响,因为他们没有视差,不随我们观点的改变而变形。正因为恒星太高了,所以他们的光辉要好多年后才照到世人的眼里。凡·高离我们够远,我们才把他看清,可是当日阿罗的市民只看见一个疯子。叔本华的传世杰作《意志与观念的世界》在他31岁那年出版,其后反应一直冷淡,叔本华要等待很多很多年,才等到像瓦格纳、尼采这样的知音。
风格正如心灵的面貌,比肉体的面貌更难作假。模仿他人的风格,等于戴上一副假面具;不管那面具有多美,它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很快就会显得索然无味,使人受不了,反而欢迎奇丑无比的真人面貌。学他人的风格,就像是在扮鬼脸。作家的风格各如其面,宁真而丑,毋假而妍。这比喻也很传神,可是也会被平庸或懒惰的作家用来解嘲。这类作家无力建立或改变自己的风格,只好绷着一张没有表情或者表情不变的面孔,看到别的作家表情生动而多变,反而说那是在扮鬼脸。颇有一些作家喜欢标榜“朴素”,其实朴素应该是“藏巧”,不是“藏拙”。轰动一时的作品,虽经报刊鼓吹,市场畅售,也可能只是一个假象,“传后率”不高。判别高下,应该是批评家的事,不应任其商业化。其间如果还有几位文教记者来推波助澜,更据以教训滞销的作家要反省自己孤芳的风格,那就是僭越过甚,误会采访就是文学批评了。
(选自余光中《夜读叔本华》,有删改)
文章结尾画线句子的弦外之音是什么?请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