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盏灯
崔 立
①儿子与父亲在漫无边际的森林中行走。
②原本，他们不该迷路。
③看时间差不多了，父亲说：“儿子，咱们回吧。”儿子玩得兴起，说：“爸，我想再玩一会儿。”儿子14岁，正是贪玩的年纪。
④直到天微微黑了，他们还是找不到来时的路。
⑤微弱的月光下，只能隐约看见自己的两只手，脚底下一片漆黑，远方也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灯光。儿子害怕了。往日在电视里看到的一幕幕骇人的场景。都在眼前跳了出来。
⑥儿子想哭，说：“爸，我害怕。”
⑦父亲拍了拍儿子的肩说：“别怕，我们一会儿就走出去了。”
⑧父亲说着话，抬起头，激动地说：“快看，前面有灯光——”
⑨儿子顺着父亲说的方向看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⑩父亲说：“你个子矮，当然看不真切了。”
⑪儿子其实也就比父亲差半个头的高度。
⑫但既然父亲说看见了灯光，儿子心头的恐惧瞬时就淡化了。
⑬父亲在前面走，儿子在后面跟，黑乎乎的森林里，只听见两个人走路的脚步声。
⑭走了好一会儿，儿子有点乏了，说：“爸，怎么还没到啊？”
⑮父亲说：“快了，你再坚持坚持，你看，前面就有灯光了。”
⑯儿子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⑰继续走，父亲在前走着，儿子在后面跟着。
⑱走在前面的父亲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儿子说：“爸，你怎么了？”
⑲父亲说：“没事，被绊了一下，赶紧走吧。”
⑳儿子点点头，两个人继续赶路。
㉑儿子又累又饿，但走在前面的父亲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儿子看着父亲的身影，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㉒终于，儿子也看到灯光了。
㉓一片树林里，有一间小木屋，屋里亮着灯。
㉔父亲拍打着门，门开了，暖暖的灯光亮亮的，原来是森林管理员，一个老人家。
㉕ “你们是不是迷路了？快进来吧。”
㉖父亲进门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汗珠。
㉗儿子看到，父亲走路一瘸一拐的，应该是那次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扭伤了脚踝。
㉘那是儿子14岁时发生的事了。眼下，又有一件天大的事。儿子轻信一个朋友的话，以自己的名义给他贷款好几十万元。朋友生意失败，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㉙儿子还不起钱。追债的上诉到法院，结果只有两个：儿子要么还钱，要么被判刑。
㉚儿子在家里，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儿子反复说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㉛父亲说：“儿子，别怕，总会有办法的。”
㉜ “有办法！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儿子忽然歇斯底里地朝父亲吼起来。
㉝儿子被传唤去了法院。开庭半个小时，原告方突然说欠款已付，提出撤诉。儿子愣了半天，想，是谁帮自己付的款呢？
㉞直到走出法院，儿子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父亲，明白了。
㉟儿子问：“爸，那么多钱你是如何筹集的？”
㊱父亲说：“不管了，咱们回家。”
㊲出租车将儿子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陌生而狭小的地方。儿子明白了，父亲把他的房子卖了。
㊳儿子的声音哽咽，说：“爸……”
㊴父亲说：“别想了，一家人住这里也挺好的。”
㊵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爸，14岁那年，我们迷路那次，你真的看到灯光了吗？”
㊶父亲没有说话，只拍了拍儿子的肩，像很多年前，在那片森林里一样。
①微弱的月光下，只能隐约看见自己的两只手，脚底下一片漆黑，远方也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灯光。
②父亲进门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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