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我们的日常交谈总是活灵活现、绘声绘色的,书面语则主要用来满足我们对抽象思维的需要。长时间以来,受技术条件的限制,在网上我们也只能以书面语来交流。一般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出于无奈才会用纯文字来交流,这种情况下就要做精简。德国哲学家胡塞尔把符号分为“表达”和“指号”。在他看来,所有的发声的言语都是表达,一说出来就能起到传递意义的作用。说话者要表达的意义当下对听话者呈现。当我们用书写来传达意义时,会失去语音表达所具有的当下性和直接性。言语(书写)使得人类的发现可以代代相传,并且可以对原初的发现不断改善和添加,但导致发现的意识状态和意识活动是很难通过书写保留下来的。现在各种图像使我们有望传达我们的意识状态。
________________。加拿大语言学家格雷琴·麦卡洛克在《因为互联网》一书中说:“古典和中世纪的文本只会描述人物做了什么,不会描述他们的精神状态,近代的作品有了独白,人物表达他们的思考过程(如哈姆莱特和朱丽叶对死亡的思考)。随着小说的出现,无所不知的讲述者可以暗示角色自己也不能充分理解的意识状态,20世纪的现代派作家开始唤起读者对某种精神状态的真实体验。”现在更进一步,表情符号等东西可以让我们不仅是精神状态的读者,也是它们的作者。我们可以用表情符号来表达发呆、奸笑、难过、抓狂等。
麦卡洛克认为,表情符号并不是一种新的语言,但它是语言有益的补充。“表情符号之所以成功,不是因为它们是一种语言,而是因为它们不是一种语言。它们不是要在词语的主场跟它们展开竞争,增添的表情符号是为了表现另一层含义。字母表示声音,标点表示语调,表情符号和其他图像则填补了沟通的第三个重要的支柱:表达我们的手势和物理空间。表情符号介于文字和图像之间,是一种表达我们的意图、在线分享空间的灵活的方式。”有人喜欢表情符号,有人喜欢老派的情感符号或者缩写。但人人都需要某种手段,不然会感觉网络不友好、不称心。
(摘编自薛巍《网络互动为什么需要表情符号》,
原载自《三联生活周刊》)
材料二:
三联生活周刊:2016年,你写了《占领世界的表情包》一书,认为表情符号有助于良好的沟通。5年过去了,你是否对表情符号在沟通上的作用有了新的看法?
马塞尔·达内西:如今,人们几乎下意识地使用这种轻松的方式,去表达悲伤、幸福、讽刺、怀疑等情绪。如果说表情符号自诞生以来有了任何变化的话,那就是它本身的使用更加频繁了,以增强其消息的情感基调。
三联生活周刊:表情符号最重要的用途之一是减少歧义。然而,不同人对同一表情符号的看法越来越不同。例如,微笑在你的书中被认为是核心词之一,但它的意义在中国发生了显著变化。中国的年轻人认为这是一种嘲弄、不友好的表情,而老年人认为这只是友好的微笑。你是如何看待表情符号的通用性下降这一现象的?
马塞尔·达内西:正如我在书中所写的那样,在任何符号系统中歧义实际上都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为什么表情符号发展出了不同的“方言”或“地域性语言变体”,以反映不同使用群体的意义系统,任何试图将意义标准化或加以控制的尝试都是无用的。
三联生活周刊:表情符号最初是由于通用性的目的而减少了其个人特征,比如你提到为了减少种族问题选择了黄色圆形的简笔轮廓来概括人的面部。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平台都在追求表情符号的可定制化,这是否违背了初衷?
马塞尔·达内西:是的,这的确违背了初衷。可定制化实际上与发明表情符号的最初想法相反——最初想法即简化的图片比起文字更易于理解。但这种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因为人们对于表情符号的解释并不可能完全地精确化。我们是历史中的存在,并从成长过程中积累了认知,这些认知不断地与从新旧世界输入的信息相对照。除非将个体认知标准化,否则他们将保持个体化。
三联生活周刊:随着表情符号的兴起而被频繁讨论的是——表情符号的社交礼仪,你对此持何种看法?
马塞尔·达内西:这是意料之中的。正如我在书中讨论的那样,表情符号具有寒暄的交流功能,并反映了通常社会语言学中的“语域”(指在特定语言使用的场合或领域所使用的语言变体风格)。这并不会因为从文本到图像的转变而消失,而是存在于所有的交流方式之中。
(摘编自《我们正处于沟通和表达的过渡阶段——专访人类语言学家、符号学家马塞尔·达内西》,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