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以往的主流看法视“六经”为百术之源,统摄万端,从而以“六经”为髓,儒学为骨,经、史、子、集为肌肤,外翼全体学术文化。这种架构较明显地反映了传统经学的思维模式,它显然是以经学或以其为基础的儒学作为主体内容,仍是要求儒学居于中国学术文化的支配地位,把其他各家置于从属的被支配的位置,由此所形成的依然是经学和儒学统摄下的“国学”。
基于对“传统”的历史性和现实性特点的明确认知,“新子学”强调,“国学”在漫长的岁月中必然存在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可以说一代有一代的“国学”。从历史上看,不可否认,“六经”是中国文化学术的最早源头,它深刻地影响着中华民族的基本精神。孔子以“六经”为基础创立了儒家学说,经西汉定为一尊后,在政治文化等方面获得了垄断性地位,成了“国学”的主导力量,后经历代统治者的追捧和提倡,渐成我国传统学术文化的主流。但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这种局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章太炎力倡诸子学,胡适平视各家,冯友兰更是在《中国哲学史》中明确指出,晚清便是“经学时代之结束”。由此,经学时代重回到了子学时代,儒学又复归为子学之一。这是历史的必然,“新子学”的发展亦是我们时代的要求和选择。
今日之社会更为多元复杂,而民族历史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必然会显示出鲜明的时代特征。这就要求我们从经学思维和体系的禁锢中真正解脱出来,以开放的姿态传承历史文化,维护学术开放多元的本性,积极构建具有时代特征、富于活力的“新国学”。“新子学”正是适应这样的“国学”发展要求,将应运承载“新国学”的真脉。
“新子学”的内涵,单以浅层次理解,它是“旧子学”的再发展。在这种理解下,“新子学”仿佛没有摆脱在原有经学体系下旧“国学”中的位置,最多也只是经学的多样化实践与儒学的外围羽翼,显然无法承担作为“新国学”主导的重担。但“新子学”具有更深层的内涵,它是以“子学精神”为灵魂,重视晚周“诸子百家”到清末民初“新文化运动”时期每每出现的多元性、开放性的学术文化发展趋向。因而,“新子学”视野中的“国学”将是一个思想多元性与时代发展和谐一致的图景。
“新子学”的“子学精神”主张多元并立,在主导“国学”构建与发展时,将整合现有的各类学术文化。它给“国学”带来的不是简单的内容上的囊括,而是结构性的革新:“国学”将由单向封闭的金字塔结构,转变为交互动态的多元开放结构。简单而言,在“新国学”的结构中,各种学术之间多元、平等、互为主体,没有谁统摄谁,谁要依附谁的问题。在这种体系可之下,经学和儒学并不占据垄断地位,不再是其他学术确立自我和位置的依据与标准,只是复合多元、动态构成的学术生态中的一个重要但又普通的组成部分而已。因此,今后的“国学”不再是一枝独秀的孤景,而将上演百家合鸣的交响。
(摘编自方勇《再论“新子学”》)
材料二:
历来子学研究成果固然丰硕,但我们要面对的是现代中国的复杂情境,故而当代子学要有更开阔的视野,应在世界哲学的大背景下,召唤出中国哲学的真精神,开出新境界。
先秦是中国哲学的开创期,构成了轴心时代精神突破的核心内容。与古希腊哲学家不同,先秦诸子大多着眼人间,有强烈的现实关怀,儒家如此,道家也如此。
先秦时代思想多元并起,道、儒、墨、法四家的影响都很大。儒家虽然保守,但是其人文传统是值得肯定的。墨家可以说是古代的社会主义者,其兼爱的思想蕴含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其对亲亲政治的批评到今天还有意义。法家反对人治,主张法治,反对贵族特权,积极入世,这些都有不可忽视的意义。诸子各家间思想相斥又相生,道家的艺术心态可以调剂法家的泛政治主义与儒家的伦理绝对主义,其天道自然的观点也可以纠正儒家的天命论和墨家的天志论,而儒、法、墨积极入世、顽强奋斗的精神,则又可以补道家无为之不足。
子学蕴含着对现代世界意义非凡的精神,这便是人文意识。不同于西方历史上某些以神为中心的文化形态,中国自殷周以来便形成了人文思想传统。儒、道等诸子学派多以殷周文化为基础,故而先秦诸子在世界文化史上的特异之处,就是人文意识的自觉较早,而思考尤为圆通。诸子百家的人文精神对今天的世界有非常大的启示。世界其他地域的文明形态中,大多情况下,神会占据重要地位,由此带来权威意识、专断行为、教条作风及偶像崇拜,而人的尊严、自主、自信被大幅压缩。先秦诸子则从不同方面展示出人文精神。我曾在《“新子学”论集》第一辑序言中提到,自古及今,人类不停地面临三大冲突:人与自然的冲突、人与人的冲突、人与自己内心的冲突。环顾眼前的世界,这些冲突不但没有减缓,反而在一些霸权意识下愈演愈烈。在这种情况下,子学中蕴含的人文精神与对话、和谐的精神,就具有非常现实的意义。
总之,诸子学已开创出一个新的思想时代,我们完全能够在诸子多元互补的基础上,创造现代中国文化,这是值得努力的方向。
(摘编自陈鼓应《当代子学要有更开阔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