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上的母亲
①73岁的母亲爬上高高的香樟树,骑坐在树杈上,隐身在浓荫里,左手抓牢枝干,右手抡起砍刀,叶咔几刀,小孩手腕粗的枝桠“嚓”的一声掉下。
②这样的壮举,于母亲,不过家常便饭。
③“看到妈爬那么高,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太吓人了!”外出务工多年的姐,早已腿僵脚硬,别说爬树,就是爬坡,一会儿就会气喘吁吁。而母亲,银发苍苍,干筋瘦骨,能挑能背,爬坡上坎,游刃有余。目睹母亲的英雄壮举,姐惊骇不已,过年时,说起这件事,姐仍心有余悸,我们也不停地责怪母亲。“看把你们吓的,多大点事呢,你们不在家,一年四季,我要柴烧,哪回不是这么做的,柏树枝桠密,梯子似的,一梯梯爬上去,抓紧了,再一梯梯剃下来就成,”母亲对我们的指责有些不屑。
④母亲属马,今年七十有三。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家乡的坡坡坎坎,早已让这匹老马骨瘦如材,蹄疲鬓衰。古稀之年,本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但一生的操劳,“勤”字早已深入骨髓,劳作变得如呼吸一般自然。
⑤暑假里,曾兴冲冲地去帮母亲收割稻谷。清晨的田野,寂静空旷。抬眼望去,农田着装整齐,颜色统一,黄橙橙的,一片又一片。偶有一两块田,荒芜着,长满野草,寂寞尴尬。我刚割了几个禾把子,便觉田里的小飞虫扑脸,痒的难受;禾叶锯子似的,将手臂腿杆拉出一道道口子;手已发红起泡,疼得拿不稳镰刀了;埋下去眼涩胸闷,头胀腰酸,口渴心烦。母亲弯着身子,割稻,放稻,割稻,放稻,镰刀割断箱子的嚓嚓声明快而有节奏。很快,满满的稻田便被母亲割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⑥在炽烈的阳光下,我七十多岁的老母,全身湿透,脸上的沟沟壑壑里全是汗,灰白的头发,一绺一绺的粘在额上,弓着腰,以与地面平行的姿势,背着刚打下来的稻谷,一步一步,嗨哧嗨哧……
⑦“别做了,妈!我们养得起你,”这样的话,我们姐妹不知说了多少遍,母亲就是不听,古稀之年的母亲,走路依然踏得咚咚响。种五六亩稻田,六七亩旱地:养两头黄牛,喂两三头猪,二三十只鸡,脚底不生风,怎么忙得过来?“别以为你们不在家,这些猪啊鸡的,一大家子,都仰头望着呢。不种庄稼哪能行。”面对我们的苦劝,母亲毫不在意。
⑧“不打药的粮和菜,不加饲料的肉和蛋,可香呢,你们就多吃几年吧。做得动,哪能不做?做不动了,再想做也没法。”母亲做得动,也做得多。一年里,母亲最高兴地莫过于过年,三个女儿携夫带子,回家过年。熏好的香喷喷干爽爽的腊肉,自榨的黄澄澄清幽幽的菜油,晒好的雪雪白糯巴巴的汤面,磨细了的滑腻腻的红薯粉……家里的土特产,母亲的丰功伟绩,我们各取所需,要多少拿多少。母亲整日乐呵呵的,到我们离开时,又会生气,斥责这个拿少了,那个不多拿点。她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就盼着我们多拿点。“我和你爸,吃得了多少。你们不拿走,我们怎么消耗!”
⑨村里其他老人,早已大都不种庄稼了,或子女常伴左右,代劳耕种,或靠儿女给的生活费,买吃买穿。只有母亲不停地劳作,用琐屑与忙碌填满每个日子的缝隙,将满院的鸡鹅当成待哺的幼儿,用匆忙撵走孤独,无暇顾及老之已至的恐惧和垂暮之年的苍凉。忙碌而充实,自在又健康。
⑩春节刚过,母亲便又闲不住了。“啪啪”树枝纷纷坠地,空气里弥散着柏树、香樟的清香。抖落了一身枝桠的大树,仿佛脱下了臃肿的冬衣,只剩下遒劲的树干,顶着一头短发,帅气而潇洒。阳光灿烂,青山静穆。
⑪我73岁的老母,爬上高高的香樟树,挥动砍刀,“咔咔”的砍伐声……
(文章有改动)
母亲做的事情 |
家人的表现 |
母亲的形象 |
① |
② |
勇敢果断 |
母亲顶着烈日收割稻谷 |
“我“头胀腰酸,口渴心烦 |
③ |
④ |
一家人其乐融融,各取所需 |
关爱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