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王问于莫敖子华曰:“自从先君文王以至不谷之身,亦有不为爵劝,不以禄勉,以忧社稷者乎?”莫敖子华对曰:“君王将何问者也?”王曰:“大夫此言将何谓也?”莫敖子华对曰:“昔令尹子文缁帛之衣以朝鹿裘以处未明而立于朝日晦而归食朝不谋夕无一月之积 故彼廉其爵,贫其身,以忧社稷者,令尹子文是也。昔者叶公子高,身获于表薄,而财于柱国;定白公之祸,宁楚国之事,恢先君以掩方城之外,四封不侵,名不挫于诸侯。当此之时也,天下莫敢以兵南乡。叶公子高,食田六百畛。故彼崇其爵,丰其禄,以忧社稷者,叶公子高是也。昔者吴与楚战于柏举,两御之间夫卒交。莫敖大心抚其御之手,顾而大息曰:嗟乎子乎,楚国亡之日至矣!吾将深入吴军,若扑一人,若捽一人,以与大心者也,社稷其为庶几乎!’故断胆决腹,壹瞑而万世不视,不知所益,以忧社稷者,莫敖大心是也。吴与楚战手柏举,三战入郢,君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蒙谷给斗于宫唐之上,舍斗奔郢曰;若有孤,楚国社稷其庶几乎!遂入失宫,负离次之典以浮于江,逃于云梦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乱;蒙谷献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蒙谷之功,多与存国相若,封之执圭,田六百畛。蒙谷怒曰:“谷非人臣,社稷之臣。苟社稷血食,余岂虑无君乎?”遂自弃于磨山之中,至今无冒。故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蒙谷是也。”
王乃大息曰:“此古之人也。今之人,焉能有之耳?”莫敖子华对曰:“昔者先君灵王好小要,楚士约食,冯而能立,式而能起,食之可欲,忍而不入;死之可恶,然而不避。君王直不好,若君王诚好贤,此五臣者,皆可得而致之。”
(选自《战国策·楚策一》)
①故彼崇其爵,丰其禄,以忧社稷者,叶公子高是也。
②谷非人臣,社稷之臣。苟社稷血食,余岂虑无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