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的注视
乔正芳
①夜降临，团团灰云涌动着，遮蔽了大半个天空。远处的山、河流、村庄都隐藏在黑暗中了……世界，在战争的间隙里暂时处于一种安静的状态。
②透迤的山路上，走来几个模糊的身影。近了，一壮一少两个八路军，手里各牵着一匹战马。
③年长的那个，大高个，长方脸，额头上一道伤疤很是显眼，宛若一道岁月的年轮，无声地诉说着战场上的故事——那分明是子弹留下的纪念。身上的土布军褂很旧了，袖口刮开了一个大窟窿，随手朝上挽了两道，人看上去有点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依然坚定、有神。
④年轻的那个，清瘦的小脸，耳旁有一道浅浅的刮伤，嘴唇上火了，起了几个小水泡。他觑着眼朝前看了看，露出欣喜的表情，回头朝年龄大的说，团长，翻过前面那个山坡，就是通向青城的大道了，咱们就可以骑马了！
⑤那团长微．微．一．笑．，习惯性地朝四周看了看。
⑥刚刚打了一场硬仗，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敌人击退了六十里。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下午接到师部密令，要团长趁夜返回师部，研究作战方案。战士小丁是本地人，比较熟悉地形， 政委特意挑了他来护送。
⑦通向师部的道路就在眼前了——
⑧年轻的警卫催促着，团长，咱们上马吧！
⑨团长“嘘”了一声，抬手朝前一指，一团身影蓦然闪入他们的视野——
⑩两个人迅速拔出枪，慢慢靠过去。
⑪土坡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们——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男孩闭着眼，软塌塌地躺在妇人怀里，鼻翼一张一翕的，呼吸很困难的样子。
⑫妇人看清了他们的打扮，很是惊喜，八路军同志，快救救我们吧！
⑬他们上前问明了情况，原来妇人是山后杨树凹的，男人上山砍柴时被日本鬼子杀死了，女人想带着孩子去桃源镇投奔娘家。可刚走到这里，便遇到几个小鬼子，她拉着孩子拼命跑呀跑，跌下山沟，腿拌断了………
⑭团长默默听着，牙齿咬得咯嘣响，腮帮子凝成两团硬疙瘩。他弯下腰，摸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再将手指轻轻放在孩子的鼻唇边试了试，说这孩子烧得太厉害，只怕引起肺炎了。
⑮团长迟疑了下，俯身抱起孩子，吩咐小丁，快扶这位大嫂上马，咱们先送他们母子到桃源镇看病。
⑯小丁为难地看着他说，团长，桃源镇离这里三十多里，和咱们要去的青城是背道，咱们要是先送他们的话，夜里十二点前肯定是赶不到师部的。
⑰团长仰头看看天，灰云翻滚，大雨即将来临。他说就按我说的办吧，咱当兵打仗为了什么，第一不做亡国奴，第二就是拯救咱们的百姓于水火之中。
⑱看着团长凝重的表情，小丁点点头。
⑲团长解开上衣，将孩子裹在怀里，挥手一甩鞭子，马儿扬起四蹄，朝着桃源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⑳凌晨一点十五分。
㉑当李团长和警卫小丁气喘吁吁赶到师部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继而，欢声雷动。
㉒同志们纷纷圈上来，抢着和他们握手，拥抱！
㉓师长哈哈大笑着，一拳砸在了团长肩膀上，说，老李、小丁呀，你俩的命真大！大家还以为你们光荣了呢！
㉔怎么回事？团长和小丁一脸迷惑。
㉕参谋说，我们刚刚截获了敌人的一份情报，原来我们下午的密令被敌人破译了，在你们回青城的大道上，他们理下了地雷，设下了重重埋伏，誓要你们插翅难飞！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们竟似得到了神灵的指引一般，安全绕道桃源镇回来了！㉖李团长和小丁明白了，他们相．视．一．笑．。小丁眼里含泪，激动地说，团长——
㉗李团长也笑了，他说，天意，天意呀！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请同志们放心吧，我老李死不了！正义的战争还没打赢呢，上天殷切的目光正注视着我们！
㉘说得好！大家齐声鼓掌。
㉙师长微笑着递过来自己的搪瓷杯，说，先喝口水吧，歇一会，马上开会！
㉚夜深沉，他们围坐在地图前，谈着，画着，研究着……
㉛灰云一点点散去，东方，渐渐露出了曙光。
（选自《2021 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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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师部命令， 趁夜赶回师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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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围坐交谈， 研究作战方案 |
①那团长微．微．一．笑．，习惯性地朝四周看了看。
②李团长和小丁明白了，他们相．视．一．笑．。
额头上一道伤疤，宛若一道岁月的年轮，无声地诉说着战场上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