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①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石碏②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弗听。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四年,春,卫州吁弑桓公而立。公③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未及期 , 卫人来告乱。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④。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⑤ , 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
公问于众仲曰:“卫州吁其成乎?”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⑥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秋,诸侯复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碏。碏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从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九月,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⑧ , 石碏使其宰獳羊肩莅杀厚于陈。
君子曰:“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节选自《左传·隐公四年》,有删改)
【注释】①嬖人:宠妾。②石碏:卫国大夫。③公:指鲁隐公,姬姓,鲁国国君,《春秋》及其三传的记事始从鲁隐公。④纳之:送公子冯回国为君。⑤赋:兵赋,指作战所需的人力财物。⑥棼:纷乱。⑦羽父:鲁国公子翚的字。⑧濮:河名,在陈国。
①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②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