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庄子在《逍遥游》中通过“尧让天下于许由”的故事来阐发“圣人无名”。怎样做才能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圣人无名”意义上的“逍遥游”呢?要理解这个问题,先得理解什么是“名”,什么是“实”。关于这对概念,庄子通过许由之口是这样说的: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意思是说尧的名声是与他作为君主治理天下的功业相伴而来的。我许由并没有做过任何与治理天下有关之事。倘若我许由接受尧已经治理好的天下,那就是盗用了尧的名声。所以许由反问道,难道人应该为了这种虚“名”而放弃自己的“实”吗?许由拒绝接受君主之名,对他来说:“名者,实之宾也。”也就是说,“名”是外在的,“实”才是内在的。“实”在前,“名”在后。如果没有“实”,也就没有“名”,所以许由不愿意空有其“名”,不要做“名”的附属品。这不仅是许由的人生哲学、处世原则,更是庄子的人生哲学、处世哲学。
值得一提的是,“名实”是先秦时期诸子百家几乎都参与论辩的一对哲学概念。特别是名家如公孙龙子、惠子对“名实”概念的争论、辨析几达诡辩的程度。但庄子说“名实”却不是就概念而阐释概念,而是以“名”与“实”的关系来说明现实社会中“名”的虚妄。“名者,实之宾也。”短短一语,看似简单,却凝聚了庄子名实观的精髓,对理解庄子思想十分重要。说其简单,是指庄子对当时这个辩论十分激烈、在哲学史上又极为重要的命题在《逍遥游》中仅仅一笔带过。说其重要,是因为几千年来,这句话对中国文人心态产生了巨大影响,乃至成为后世文人士大夫处事、处世的行为准则之一,成了所谓“儒道互补”的一个心理支柱。
庄子对“名”与“实”的看法,显然源于他对现实社会的深刻观察与思索。在那个时代,他就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人们在对名声与权力的追逐过程中,实际上已经把个体生命的本质完全忽略、抛弃或者说是自我消解掉了。为了进一步说明“实”的重要,庄子继续借许由之口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森林虽深广繁茂,但鹪鹩所赖以生存的地方,不过是无数大树中一根小小的树枝,它决不贪图占据整个森林甚至一棵大树。所以,鹪鹩在深林“巢于一枝”就是鹪鹩的逍遥游。江河湖泊千千万万,偃鼠抵达水边不过是喝几口水解渴,满足于自己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它从来不曾想过要拥有整个江河湖泊。所以,“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就是偃鼠的逍遥游。庖人治厨,尸祝祭祀,各司其职,互不干涉,这便是庖人、尸祝的逍遥游。倘若有一天起了贪婪之心,想占据整个“深林”,偃鼠希冀以拥有整个河流为荣,尸祝企图“越俎代庖”,其结果又会如何?那就不免会反客为主,纷争杀戮竞起了。所以,庄子所说的“名也者,相轧也”并非危言耸听。
虽然“无待”的逍遥游才是庄子最理想的人生境界,但是如果做不到“无待”,那就应该如同鹪鹩或偃鼠那样退一步,在现实生活中营造一个可以让自己得到自我满足的逍遥游环境。只要人人各得其所,各安其分,不作非分之想,不谋非分之举,不贪图那些外在如“宾”的功名利禄,就会在“有待”的、不逍遥的现实社会生活中寻得一个逍遥的处所、逍遥的生活。
(摘编自王景琳、徐匋《庄子的世界》)
材料二:
庄子的“无名”代表了一种尚未被“名”(人为)破坏的理想秩序,是一种圆满、和谐的自然状态。由于“名”是主体对客体认知的产物,而“我”的形成造成了主客、物我之分,这即是一切认知的开始,它既是人类认知世界、改造世界、建立秩序的开始,也是“至一”之“道”被破坏的开始。由此可知,通向“无名”的理想境界必然要“无知”,而“无知”则须无“我”,即《齐物论》开篇提到的“吾丧我”状态。
就庄子思想本身而言,由于“无名”需要“无知”来实现,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庄子直指人心而非借由外在秩序、规范进行社会治理的特色。“名”的产生和认知相关,由“无知”才能“无名”,使得“无名”具有内在指向性。就个体而言,通过“无知”而达到“与道为一”的精神境界,即进入“道物不分”“物物不分”的主观状态;就整体而言,如果将个体精神境界推至整个人类社会,即所谓的“同乎无知”,那么,不仅人与人关系和谐,且人与物相处圆融无碍。即从客观上、整体上实现了“道物无际”“物物不分”的“无名”境界。因此“无名”不仅是一种“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的理想社会状态,同时也是一种注重内在精神超越的境界论。“无名”显示了庄子不同于诸子的特色:不是通过建立“名”这一外在的秩序、规范来治理社会,而是直指人心,力求通过“无知”来打破内外之别,消除物我对立,进而“与道为一”。
(摘编自周晓露、洪修平《论庄子“无名”的内涵及意义》)
现代社会病的表现有:一是过度追求名声利益,名利至上论甚嚣尘上;二是过度在意外在形象,忽视个人实力与修养;三是过度追求所谓“多能”,忽略“一专”的重要性;四是过度重视自我感受,总是以自我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