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讲究“兴寄”是我国古代诗歌的重要特点之一,它原是诗歌创作的要求,但“兴寄”的深浅有无,古人不仅常用于诗歌评论,且注重“兴寄”的诗,作者往往有意让它的意味“使人思而得之”,或“以俟人之自得”,而不正言直述。所谓“兴”,原是赋比兴的“兴”。“兴”的写法就是“托事于物”,或“托物兴词”。寄托于某种事物以表达感情的“兴”,也就是“兴寄”。“兴”字的含意是“起”,诗人所兴起的是情,所以,《文心雕龙·比兴篇》说:“兴者,起也。起情,故兴体以立。”只是这种情是诗人触发外物而兴起,又寄托于物而表达出来的。由此可见,古典诗歌的所谓“兴寄”,主要就是通过具体事物的描写以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
在唐代,“兴寄”逐渐形成和“彩丽竞繁”“其体华艳”相对的概念,用以指诗歌应具有充实而有意义的思想内容的要求。如白居易《与元九书》所论:“诗之豪者,世称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过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焉。杜诗最多……然撮其《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塞芦子》《留花门》之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亦不过三四十首。”从白居易在同文中称自己有关“美刺兴比”的诗为“新乐府”,元稹在《进诗状》中称自己的乐府诗“稍存寄兴”,可知“比兴”和“兴寄”的要求是相近的。这种“比兴”或“兴寄”,就是要求诗歌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了。用这样的要求来衡量齐梁时期的诗作,自然是“兴寄都绝”。
唐宋以后,诗词的“兴寄”受到诗人们更大的重视。明人胡应麟、许学夷等多次用“兴寄”的深浅来评论诗歌优劣,到了清代,甚至认为“文无比兴,非诗之体也”(冯班《钝吟杂录》);“伊古词章,不外比兴”(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自序》)。没有比兴就不成其为诗,以至一切文学作品,无不是用比兴写成的,这就把比兴的地位提得更高了。
(摘编自世金《什么是古诗中的“兴寄”》)
材料二:
兴象是唐代诗人在进行诗歌创作与批评时的一个重要范畴。兴象说的提出,标志着古典诗歌艺术的成熟。兴象之美,是唐诗经典作品的重要特点之一。
兴象之兴,也是源出“六义”中的“比兴”之兴。由“兴”字派生的诗学范畴有不少,如兴寄、兴趣、兴属、兴味等,其用意都在于揭示诗歌艺术的某种特征。兴象则重在象,是兴与物象的结合。齐梁诗歌多咏物之作、山水之词,应该说是具备物象的,但重在形似写物、属词比事,缺少兴寄的精神,所以说它缺乏兴象。
在另一方面,兴象也是与直叙相对而言,是指那种融寄着丰富的美感效果的写景咏物之词。大凡诗之赋咏事物,常有两类,一为叙述,一为造境,前者为赋事,后者则近于兴象。试以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为例:“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蘋。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首尾两联,都是叙事之语,中间两联则为写景咏物之语,也即兴象之语。
“兴象”诗学范畴的出现,与我国古代诗歌艺术的发展历史有关。我国的古代诗歌,在晋宋以前,以抒写情事为主,物象浑然于其中。晋宋之后,山水与咏物之风兴起,写景艺术越来越发达,物象成了诗歌的主要表现内容。但六朝的山水诗,多为纯粹地描摹景物,古人称为摹山范水,缺乏主观情感的融入。咏物也是这样,多形似写物,着重于纯客观的再现。与此相反,兴象之作,则是情景交融,能够表现出丰富的、多层次的景象、物象、事物。以唐宋诗而论,唐诗重在意兴,宋诗长于词理。唐诗比宋诗更多地体现兴象之美。但是宋诗也并非缺乏形象思维,宋代诗人于兴象之美的创造规律仍是很重视的。只是唐诗兴象多为景与情会,宋诗兴象之妙,多在景与意融。
(摘编自钱志熙、刘青海《诗词写作常识》)
材料三:
“兴”这一术语到了宋代,获得新的表达。宋代理学家倡导平淡入兴,而反对六朝与唐代以怨起兴的诗学精神。程颐《秋日偶成》:“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宋代强调以渊博深邃的人文修养来为诗,以才学议论、明理尽性来填充诗髓,从而使宋诗呈现出与唐诗不同的以思理清峻见长的风貌。在比兴的运用上,唐诗重兴象,而宋诗尚义理,传统的比兴手法受到冷落。清代吴乔曾指出:“唐诗有意,而托比兴以杂出之。其词婉而微如人而衣冠。宋诗亦有意,惟赋而少比兴,其词径以直,如人而赤体。”吴乔用“人而赤体”来比喻宋诗的直露,是很生动的说明。南宋末年的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对江西诗派进行了批评,提出了以“盛唐为法”的主张,批评的主要武器,则是“兴趣”与“意兴”。汉魏六朝之“兴”与唐人之“兴”中的昂扬向上、浑然天成的诗歌精神再度得到弘扬,从而使“兴”的美学生命力再度得到传承与弘扬。
(摘编自袁济喜《兴,文学生命力的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