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历史与文学是两个不同的领域,但是,历史与文学也并非水火不相容。《史记》作为史学经典,能够“跨界”到文学领域,有其内在的原因。司马迁“爱奇”的审美观。《史记》被誉为“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著作,但司马迁的审美观有“爱奇”倾向。扬雄《法言·君子篇》:“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谯周也曾说司马迁“爱奇之甚”。刘勰《文心雕龙·史传》还说《史记》有“爱奇反经之尤”。他们初步认识到《史记》独特的文学审美倾向,但只认识到“奇”的表面现象。司马迁的爱奇,不只是记载神话传说,更深层次的是司马迁选择了大量的奇特之人和奇特事件。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指出,《史记》的创作目的是要“传畸人于千秋”。“畸人”,即“奇人”,即司马迁所说的“倜傥非常之人”。这些非常之人,或者在历史上有非凡之举,或者在逆境中奋发有为,或者有理想有作为但落得悲剧结局,或者出身卑贱但在某一方面有出众之处等。相反,一些位高权重的宰相,由于碌碌无为,司马迁并没有选择他们。正是这些奇特人物的出现,使《史记》成为一部具有强大力量的作品。为了突出表现这些奇特人物,司马迁特别注重特异性的故事情节、特异性的场面,如《越王勾践世家》的卧薪尝胆等,都是极有情致的奇人奇事。“爱奇”的审美观使《史记》不同于一般的历史著作,所写的奇特之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有热乎乎的生命,具有了文学的传奇色彩、故事特征和审美享受。
《史记》内在的文学品质。《史记》能进入文学领域,也是由于它本身具有文学的形象和感染力,刻画人物具有典型化、个性化的特征。《史记》选择典型事例表现人物个性,放大了人物一生中的关键点,如项羽的巨鹿之战、鸿门宴、垓下之围三个转折点。另外,《史记》描绘典型环境,让人物在矛盾冲突中表现自己;用人物自己的语言和行动去表现人物的行动,用细节描写来充实人物的个性,等等。这些手法的运用,使《史记》插上了文学的翅膀,避免了单纯的客观叙述和呆板的生平介绍。《史记》在“实录”的基础上,根据人物、环境的需要,在某些情况下,适当揣度人物的内心世界,揭示人物“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或者适当进行艺术夸张,以渲染气氛;或者为了补充事实的不足,适当进行艺术想象。另外,司马迁秉笔直书,褒善贬,爱憎分明,加之他深刻的人生体验,使《史记》中灌注着他强烈的感情色彩,鲁迅称之为“无韵之《离骚》”。司马迁将个人情感渗透在字里行间,这也是《史记》迈入文学殿堂的一个标志,也是《史记》区别于其他历史著作的一个重要方面。
同时《史记》“跨界”到文学领域,也有外部的诸多因素。如历代《史记》文学阐释和评论以及中国文学对《史记》的接受。另外,不同时代的文学思潮以《史记》为旗帜、文学教育以《史记》为教材以及海外学者对《史记》文学的研究等因素,也促进了《史记》进入文学领域。
(摘编自张新科《〈史记〉何以“跨界”文学》)
材料二:
咏史诗是融文学与史学特质于一体的重要诗歌体类,其创作的素材乃立足于史事。《史记》作为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记述了上至黄帝下至汉武帝共3000多年的历史,又是史学与文学完美结合的经典之作,自然成为咏史创作取材的渊薮之一。咏史诗人的创作结合时代特征和审美趋向,选取《史记》中的人和事,通过批判或褒扬,以达到寄寓抱负和针砭时弊的艺术效果。
在现存的文学史料中,最早一首咏史诗的素材即出自《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在咏史创作史乃至文学史上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班固依据此传叙写的“缇萦救父”史实,创作传体《咏史》诗,将二百字的故事,缩写为八十字的五言诗,传承了《史记》“寓论断于序事”的叙事方式和“实录”的著史精神。
魏晋南北朝时期,《史记》的传播形式和流传途径更为广泛,更便于咏史诗人从《史记》中选取适合个人创作的题材。唐代诗人对《史记》的接受增加了新的审美情趣,多以夏禹、荆轲、秦始皇、夫差、项羽、汉高祖、四皓、张良、韩信、李广、司马相如等人为吟咏对象,对前代同类作品既有继承,也形成了整体性的新特点。宋代诗歌好议论、好说理,贯彻到以《史记》人物为原型的咏史诗创作中,就是翻案之风更甚于唐,且比唐人翻得更有深度。元明两代取材于《史记》的咏史创作,在某些方面也不乏特出之处。如元胡祇遹从理学的角度重新审视《史记》中的人物,如刘邦、张良、陈平、四皓等,颇具新见。元代有很多颇具绘画天赋的诗人,诗、史、画融为一体,创作出极具时代特色的具有浓厚咏史意味的作品,把《史记》用画和诗两种艺术形式表现出来,既在绘画题材发展史上有一席之地,又在咏史创作发展史上占有特殊位置。明人还将其在梦中与《史记》人物的互动写入诗歌,形成了特殊的纪梦咏史诗。清代涉及《史记》的咏史创作规模庞大,体式众多,在集前代之大成的同时,亦有所拓展创新,出现了专门吟咏《史记》的咏史之作,或为专集单行,或在别集中独自成卷。
接受《史记》而创作的咏史诗,实质上是《史记》研究成果的一种特殊形式,其中包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意蕴和文学创作经验。与此同时,诗人接受《史记》的创作成果,也成为《史记》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史记》也因此被不断赋予新的内涵并使之成为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经典。
(摘编自赵望秦《〈史记〉与咏史诗》)
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
——《史记·项羽本纪·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