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小说描写中的“风景”,是小说叙事中的细部元素。它是一个综合性的概念,是景色、背景、环境及空间指涉的状态,是人为加工、记录和描绘叠加起来的景观及其独特存在。风景收录于人的眼中也投影到人的心灵底片,成为主体情感与精神的镜像。作家书写风景的过程,是与自然相拥、交融,实现叙述本体意义重构的过程,当然,也是在自然中发现自我、认知自我、确认自我甚至是净化自我、升华自我的过程。风景描写是作家灵魂的勘探仪,发现了怎样的风景、如何呈现风景、表现出与风景怎样的胶着度,是阐释作家精神向度和人文情怀的重要参照物。风景描写同时也是我们触摸作家的心灵脉搏、与其完成灵魂共舞的诗学路径。当我们与作家及其笔下的人物在这条小径相逢、相拥时,风景描写便可能达到审美至境。在任何时代,风景都是文学文本中无可替代的叙事要素,风景描写的“流失”,不仅意味着叙事的缺憾,同时也是人类放逐自然、走向孤独、失去精神和灵魂伴侣的危途。
(摘编自张学听《书写能触摸到时代气息的“大风景”》)
材料二:
如何写风景?刘勰给出了答案:“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他又说:“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体物为妙,功在密附。”(甲)刘勰从他所处的时代和文学发展状况出发,对于如何写风景给出了“绘形描声”的答案。
随着时代、文学的发展,风景描写也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小说中风景描写的变化最为明显。与诗歌和散文不同,中国古典小说并不擅长写景,其风景描写大都比较空疏和呆板。这是中国古典小说自身的特点决定的,它们大都出于讲述需要,风景描写退居于动作描写和语言描写的背后。现代小说综合了诗歌、散文风景描写的特长,开始吸纳风景描写。这是现代小说有别于古典小说之处。老舍在风景描写上卓有创见,他指出了风景描写的独立价值和意义,把风景描写从背景中独立出来,使之具有独立的审美意义。老舍认为、风景描写能使故事更鲜明更明确,同时,风景描写与故事本身是天然长在一起的,不可分割。老舍关于风景描写与小说叙述相融会的论述,是风景描写的重大突破。
对于中国现当代小说来讲,写风景不是照相式地给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摄影取形,而应该像刘勰所言,“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以人物的情感为写景的出发点,把风景描写作为人物形象塑造的重要方法。中国古典小说写景,讲究从“看”出发。茅盾认为,一段风景描写,如果只是从作者的角度出发去欣赏去描写,那么风景就成为没有意义的点缀。而如果通过作品中人物的眼睛、从人物当时的思想情绪出发,去写出人物对于风景的感受,那么风景描写的价值和意义就凸显出来了。这是中国小说关于风景描写最具有民族特色的部分,它和西方小说中风景描写更倾向照相式的呈现方式有根本性的区别。
另外,风景描写还要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风景描写为作家笔下人物的性格、命运提供了重要表现力,正因为有了风景描写,各个地方的人物性格和环境之间才能构成和谐的统一体。
风景描写不仅是文学中所展现出来的自然、人文景观,而且和创作主体的价值观念紧密相连,也是对于中国优秀文学传统的传承,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色、也极具鲜明的时代特色。
(摘编自周新民《风景描写:根植于山乡巨变与民族文化》)
材料三:
风景描写具有有机性。所谓风景描写的有机性,就是在进行风景描写时,要充分地建立它与小说文本之间的有机联系。只有需要风景描写时,才能进行相关的风景描写;风景描写是小说文本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鲁迅名篇《故乡》的开头:“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地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乙)无论是天气的“阴晦”,还是那“呜呜”响着的“冷风”,抑或是“苍黄”的天空与“萧索”的荒村,所有故乡冬日景象的描写文字,都精准地切合于第一人称叙述者那无比悲凉的心境。所谓的景由情生、情景交融,就是这个意思。相反地,同样是鲁迅的名篇《狂人日记》,我们就很难找到风景描写的话语。因为如此一种日记体与情绪感的小说,根本不需要风景描写。由此可见,作家不会无缘无故地进行风景描写,或者说只是为了风景描写而风景描写,风景描写都服务于作品的艺术追求。
(摘编自王春林《风景描写要服务于作品的艺术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