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山,唯有敬畏我才能心安
帕男
《菜根谭》里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无所畏惧而不亡者也。上畏天,下畏民,畏言官于一时,畏史官于后世。”浅显地说敬就是敬重,畏就是恐惧和害怕。有谁敢说来井冈山是为了旅游的,至少我不敢。
在我的意念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到井冈山一游。此次学习,可谓是“命”,我当然不信命,可冥冥之中却在暗示自己。
但“井冈山”三个字一直萦绕在了我的心里,30年挥之不去。
首先读的是袁鹰的《井冈山的翠竹》,开篇第一句至今仍记得:“井冈山五百里林海里,最使人难忘的是毛竹。”接着又有这样的一段描写:“从远处看,郁郁苍苍,重重叠叠,望不到头。到近处看,有的修直挺拔,好似当年山头的岗哨;有的密密麻麻,好似埋伏在深坳里的奇兵;有的看不久,却也亭亭玉立,别有一番神采。”
家乡云南楚雄多毛竹,和井冈山的并无二致,对竹子的交情可谓深远,甚至可以说惺惺相惜,和生活的旅伴一样。
但井冈山的竹子不再是竹子,是铁骨铮铮的伟大战士,是屹立不倒的一种精神。
亦如袁鹰所写:“井冈山的竹子,是革命的竹子!”
到井冈山,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竹子。
漫山遍野且密密匝匝,一眼望不到尽头。
其形高挺,接天摩日,叶叶交叠,尾尾相衔,连阳光都难泼进来一点,小涧清流,雾气氤氲,这气场,突然令我肃然起敬。在竹林中穿行,我居然未敢触碰一棵竹子,脑海里老装着袁鹰的那段文字:“用它搭过帐篷;用它做过梭镖;用它当罐盛过水,当碗蒸过饭;用它做过扁担和吹火筒;在黄洋界和八面山上,还用它摆过三十里竹钉阵,使多少白匪魂飞魄散,鬼哭狼嚎。”
我不忍更不敢触碰他们,不忍的是怕这些竹子就是当年红军战士的化身,就该让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染尘埃;不敢是怕惊扰了他们早已安静的灵魂。
竹子是“节”与“洁”的象征。
谁不知道竹子亭亭玉立,婆娑有致,不畏霜雪,四季常绿,而且“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这种君子之风,不正是我们景仰的。故而郑板桥大为赞赏:“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此刻,我还想起了宋人苏轼的诗:“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可见竹子的高洁备受文人青睐。
在参观完小井红军医院,我们来到了离医院不远的烈士墓凭吊。就在绕纪念碑行告别礼时,我看到路旁的树林里有一块伏卧在地的小石碑,上刻有“魂归井冈﹣﹣老红军战士曾志”以及生卒年,不了解曾志的人定以为这与小井烈士墓相邻,和巍巍青山作伴的树葬墓是乡下过世的某位老人。
实际上她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井冈山普普通通的老战士,这与乡下普通的老人何异?可曾志毕竟是大名鼎鼎名副其实的中国革命老人。
据说有“潇湘美女”之称的曾志,1911年4月4日生于湖南省宜章县一个清贫的知识分子家庭。1923年考入衡阳省立第三女子师范学校,1926年8月考入湖南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4月上井冈山,任红四军后方总医院党总支书记,红四军组织科干事,红四军前委工农运动委员会民运股股长、妇女组组长。她参加过著名的“黄洋界保卫战”。建国后,任广州市委书记、中组部副部长等职。
曾志是从枪林弹雨、炮火硝烟、敌特追捕、白色恐怖中走过来的人,不可不谓是九死一生,她的意志却坚如磐石。
在培训班互动课时,我又听了曾志在井冈山的孙子石金龙讲他奶奶曾志和全家人的事情,更让我高山仰止。原来我所不知道的,在1928年年底,曾志产下了一名男婴,但迫于战争形势,她不得不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托给了当时留守井冈山王佐部队一个叫石礼保的副连长代为抚养,这名男婴也就是石金龙的父亲石来发。丢下孩子,曾志就随着部队,告别了井冈山。
新中国成立后,曾志多次托人到井冈山寻找孩子。直到1952年,身居广州市委书记的曾志才终于得以母子相见。别以为儿子找到当市委书记的母亲,就再也不用当农民了。可是曾志把石来发留在身边住了一段时间后,就让他重新回到井冈山当农民,直到老死井冈山。
我在房间里,面对毛主席“重上井冈山”的匾牌,尝试朗读袁鹰《井冈山的翠竹》中的一小段:“毛竹青了又黄,黄了又青,不向残暴低头,不向敌人弯腰;竹叶烧了,还有竹枝,竹枝断了,还有竹鞭,还有深埋地下的竹根。一到春天,漫山遍野,向大地显露着无限生机的,依然是那一望无际的翠竹。”顿时,我的心里豁然明亮,此次来井冈山,不是宿命,而是必须。
记得哲学家萨特曾经说过: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亘古不变的,一个是高悬在我们头顶上的日月星辰,一个是深藏在每个人心底的高贵信仰!
来井冈山,除了敬畏你还敢生什么奢想?
(文章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