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①古希腊哲学家普鲁塔克曾提出著名的特修斯悖论:航行在地中海上的特修斯之船通过不断更换船体构件来保证其持续航行。由于每个构件的寿命有限,最终船体所有的原构件必然被全部换掉。那么,这艘船是否仍然是特修斯之船?如果不是,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不再是原先的船?许多哲学家曾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认为,即使船的构成材料发生了变化,但其设计和形式未改变,因此它还是原来的特修斯之船。17世纪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提出进一步追问: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的老部件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②在哲学上,特修斯悖论常被用于研究身份的本质,特别是用以探讨一个物体是否仅仅等同于其所有组成部件之和。有观点认为,所谓的“特修斯之船”并不是指某个构件或某种状态,而是将特修斯之船视为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包含了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状态,以及人们对特修斯之船的特殊记忆。因此,这艘船的构件是否被替换已不再重要,人们意识中的这艘船还是他们所认知的那艘船,无论其构件如何被更换,人们在描述它时依旧会称作“特修斯之船”。而用被替换下的旧船板和部件重新组装的船,虽然还保留了原先的结构,但它应被视为另一艘船。
③悖论中的特修斯之船与文物存在许多相似之处。它们都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是由某个特定时代的一定人群根据当时的生产、生活等需要,运用所能得到的材料和掌握的技术制造出来的。但文物与特修斯之船也有不同之处。特修斯之船作为一艘航行、载货的船只,无论在哪个时代,它的价值都在于其使用价值,只要还能航行,它就依然具有存在价值。而文物则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文物大多已丧失了其原本的使用价值。与使用价值相比,更为重要的是文物的历史、科学、艺术价值,这些价值通常体现在文物的制作材料、工艺,以及使用痕迹的真实性和由这些真实性构成的完整性上。
材料二:
①船作为一种运输工具,只要满足制造或者使用者的要求,任何同类的产品都有相同的使用价值。故对于使用者来说,器物的身份辨识并不成问题。而“特修斯之船”的要害之处在于,它并非任何一条同类的船,它是有历史的。
②当然,强调物的变化或历史性,也可能被当作否认其存在同一性的论据。在否定者看来,质料与形式都无法作为同一性的判别标准。针对这种观点,霍布斯认为,对于变化的事物而言,从发生或运动的开端所作的命名,可以作为其身份认同的依据。但霍布斯没把人与物区别开来。人之所以为人,与肉身的质料或形式都不相关,而是由心灵状态决定的。“特修斯之船”正是与此相关。
③当希腊人对特修斯之船进行维修保护时,那条船就成为他们的纪念物。纪念物不再作为原来的工具起作用,而是为特定目的而成为被观赏和思索的对象。不是任何一条同类船只都可充当这一角色,特修斯之船在历史中留下过不一般的痕迹。相传雅典国王伊吉斯的儿子特修斯在国家危难时自愿同其他平民一起被送到克里特岛作人质,后来历尽艰险,乘船成功逃回家园,成为新国王。对于事件相关者及其后人而言,这一纪念物可以唤起对国王和他同伴英雄事迹的记忆,而对于隔代之后的雅典人来说,这一纪念物便成为文物。那条船的存在,就像一个历史的老人坐在那里,随时可以向世人讲述岁月的沧桑。这是一种人格的化身。人的一生,肉身(质料)与容貌(形式)甚至能力都处在变化中,但是我们不会将其分割成不同的人。一条饱经风霜的老船,不能因为它有脱胎换骨的维修,就将其在不同时期运载过的人与事,说成发生于不同船上的故事。
④故事或传说为很多名胜古迹增添了魅力,使它们声名远播,因此人们不仅努力维修,甚至在被毁灭的废墟上反复重造。在重建者的心目中,它们就是古物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