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常青树
李汀
①穿过县城的一条小街，来到一处普通的居民小区，赵栋贤老师的家就在这里。小区不大，有一棵粗壮的小叶榕树，郁郁葱葱，很醒目。赵老师住在三楼，小叶榕树的树枝伸到窗前，触手可及。赵老师家里的陈设再简单不过了：一张旧书桌、一台老电视机、一张木质旧沙发、一张简易木床。赵老师说，二十多年，习惯一个人了，平时写字看书，吃得简单清淡。赵老师走到窗前，指了指窗外说：“看看这树，就不觉得孤单了。”
②就在两个多月前，九十三岁的赵老师把他一生的积蓄三十九万余元，全部捐给了四川苍溪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设立“良才奖”，用于资助特困学生完成学业。捐资时，工作人员问他：“捐这么多钱，您自己还有钱吗？”赵老师笑着说：“还有呢，还有呢。”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六元钱，对工作人员说：“看嘛，还有六元呢，够吃一顿早饭了。”
③谈起这笔“巨款”，赵老师对我说：“有每月退休金中结余的生活费，获得国家、省、市荣誉的奖励，撰写稿件所得的稿费……”赵老师就是这样省吃俭用，一笔一笔，把“小钱”攒成了“巨款”。赵栋贤老师常说，自己从放牛娃成长起来，是党和国家培养了自己，要永远念党恩。他说：“最好的投资是教育。我捐出毕生积蓄，就是为了帮助有志学子们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也让更多有识之士关注支持教育。”
④从赵老师家里出来，我回望那棵小叶榕树，它是那么高大，茂盛。金色的阳光洒在树上，有一种安静的力量。赵老师站在窗前，向我挥手告别。这情景，让我突然觉得，赵老师就像是一棵树，默默奉献，绿意浩荡。
⑤上世纪50年代初，贫苦家庭出身的赵栋贤被选送就读西南人民革命大学政治教育系。毕业后，他在南充五中开始了挚爱一生的教书育人事业。从南充五中，再到苍溪中学、三川中学、苍溪师范学校，赵栋贤先后在四所学校当教师、任校长，他呕心沥血、开拓实干，可谓桃李满天下。
⑥在赵栋贤曾经工作过的苍溪师范学校（现为苍溪实验中学）校园里，有一棵桂花树。秋季开学，满树金色的桂花盛开，香气四溢。四十五年前，赵栋贤调到苍溪师范学校任校长，一干就是十二年。那时学校刚刚恢复办学，赵栋贤一手抓校园建设，一手抓教学质量。短短几年的时间，学校的办学条件和教学质量大幅提升，教学成绩成为全市三所师范学校的第一名。
⑦这棵桂花树，就是恢复办学时赵栋贤从学校附近山上移栽过来的。四十五年了，这棵桂花树见证了一批批学子在这里成长成才。刚移栽来时，桂花树纤细瘦弱，来到校园里，像是积攒了全身的力量，没过几年，就枝繁叶茂，树干有碗口粗壮了。如今，桂花树茂密的枝叶仿佛撑起一个天然的大帐篷，微风过处，满枝绿叶沙沙作响。桂花香伴着琅琅的读书声，惬意美妙。
⑧1991年，赵栋贤退休。但他依然闲不下来，退休第二年就马不停蹄地投入苍溪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工作中。上世纪90年代，学生小樊父亲亡故、母亲生病，身处辍学边缘。一筹莫展时，赵老师来到小樊身边，帮助他解决生活困难，资助他上学。如今，他已经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当了一名老师。我问他：“如果赵老师是一棵树，你觉得他是一棵什么树？”
⑨小樊沉思了一会儿，坚定地告诉我：“赵爷爷就是一棵香樟树。”
⑩小樊说，他每次去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找赵爷爷，一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每次从那里回来，总会收获温暖与动力。在小樊心里，赵爷爷就像那棵香樟树，坚定地守护着、帮助着他们这些遇到困难的孩子，给他们前行的希望和信心。“我现在也学习赵老师，关心关注失学学生。这也是一种传承吧。”小樊说。
⑪那一天，我怀着敬意，专门去看了那棵香樟树。树冠蓬勃，撑起一大片绿荫。我手抚树干，把脸贴上去，眼前是赵老师和蔼亲切的模样。
⑫虽已九十多岁高龄，赵栋贤还在为青年干部、教师学生上党课、讲党史。
⑬“虽然我现在年纪大了，可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的信仰没变，初心没变。”赵栋贤说。
⑭初心不改，信念如磐，他真的长成了一棵常青树。
（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