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
究竟什么是意象思维?严格地说,它指的是诗人用审美的态度来观照世界和观照自我,将既已获得的人生体验转化为审美体验并显现为审美意象的活动过程。为简要说明起见,用两句话来概括:一句叫“运意成象”,一句叫“观物取象”。
“运意成象”的前提,自当是有“意”可运,也就是诗人首先要有真切的情意体验,然后借物象加以展现。这“意”又从何而来呢?从源头上讲,它就起于诗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实际遭遇,是外界事物触动人的心灵世界所引发的诸种活生生的感受。更确切地看,应是心物交感的双向作用——外来的刺激与主体的回应交相感触,于是有各种情意体验生成。然则,是否将内心引发的情意体验直接宣示出来,就成为诗了呢?又不尽然。人们在受到外界各种事象的刺激时引发的感受虽较鲜活,却易肤浅。这必须有一个沉淀和积累的过程,让其在心灵深处渐渐发酵、孕育以至成形,使那些仅限于一时、浅表意义的感受剥落殆尽,而那些具有长久、深沉意蕴的体验得以积存下来,并不断得到拓展与加深。如果我们把现实人生中的心物交感视为情意体验产生的基础.则从内心的积淀、酝酿到最终宣发的过程,便构成了由现实人生体验向诗性生命体验转化的重要桥梁。
情意体验由初发经过积累与深化,到了需要宣泄的时候,又该如何来宣泄呢?作为诗歌艺术的创造活动,必须借助审美的形态来表现,以使自己内在的情意体验能诗意地传递给别人,从而让人获得感同身受的艺术效果。而这种传递手段,则非审美意象莫属。我们看屈原的伟大诗篇《离骚》,那确是“发愤以抒情”的代表作,所发泄的也恰是诗人自身政治失意、理想破天、报国无门而又不忍舍弃的满腔牢愁,但发泄的形式并不取直白的哭诉或简单的怒骂.乃是致力于营造一系列看似虚幻却富于象征意味的情境事象,让读者跟着诗中主人公的身影上天入地、周游四方,终于在去留两难、归依无着的处境下,领略并深深撼动于诗人内心的急剧痛苦与深沉绝望,意象艺术的巨大魅力由此展露无遗。
“运意成象”的过程中,还必须有“取象”这个环节存在。“取象”又该从何处着手呢?那就要追溯到“观物”,因为“象”总离不开“物”,而“观物”自然便成了“取象”的前奏。要说明的是,这“物”并不单纯指外在事物,主体的人自身也是一种“物”,故而“观物”同时就包含着“观我”,而且有必要将“观我”与“观物”两个方面结合起来进行。所以我们所说的“运意成象”,理所当然地含有将自我情意体验转化成审美意象的用意。就是说,一方面,诗人将自己的情意体验注入物象,让物象灌注生气;另一方面,又从物象中摄取其神理与形态,使自己原有的人生体验得以丰富、拓展和改造变形。这样一种双向同构的心理状态,便是审美意象的诞生和“运意成象”活动的告成。而第美意象的生成,同时意味着诗人原有的人生体验已转变为以审美形态展示的诗性生命体验(即审美体验)。“象”和“意”在意象思维的运作中本就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
(摘编自陈伯海《古典诗歌意象艺术的若干思考》)
材料二:
在诗人意象思维的过程中,如何才能做到主客交融?这就要求诗人在整个过程中,将主体对象犹,细心地体验对象的一切,并将自我变成客体的一部分。也许正因为如此,诗人才是独立于常人之外的人。洛夫曾经这样描述诗人进行意象思维时的一种状态:“作为一个诗人,我必须意识到太阳的温热也就是我血液的温热,冰雪的寒冷也就是我肌肤的寒冷,我随云絮而遨游八方,海洋因我的激动而咆哮。……我可看到山鸟通过一幅画而溶入自然的本身,我可听到树中年轮旋转的声音……”诗人在创作时恐怕只有达到这种境界,才算是物我 体、主客 炉,新生命才能产生。意象思维是具体的、形象的、鲜活的生命思维形式,但意象思维过程并不排斥理性的加入,虽然这种加入是十分微弱的,有时却是十分重要的。表象思维是一种原始的思维,从具体的材料到具体的材料,从一个实体到一个实体;理性思维,是比较发达阶段才得到广泛运用的思维方式。这两种思维方式都有不可代替的特点与优势。意象思维正是择取了这两种思维方式的特点与优贽,在更高程度上加以综合的一种艺术思维方式。
(摘编自邹建军《“意象思维”的五大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