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洗刮鸭掌,每个趾蹼都掰开来细细看过,是不是还有一丝泥垢,一片没有去尽的皮,就像在做一件精巧的手工似的。两副鸭掌白白净净 , 妥妥停停 , 排成一排。四只鸭翅,也白白净净,排成一排。看起来简直绝对想不到是从一只鸭子身上取下来的,仿佛天生成这么一种好吃东西,就这样生的就可以吃了,入口且一定爽糯鲜甜无比,漂亮极了,可爱极了。我忍不住伸手用指头去捏弄,觉得非常舒服。我看他做这一切,用他的洁白的、熨帖的,①然而男性的,有精力,果断,可靠的手做这一切,看得很感动。我追随他的每一动作,②以心,以目,正如小时,看他作画。父亲一路来直称赞鸡鸭店那个伙计,说他拗折鸭掌鸭翅,准确极了,轻轻一来,毫不费事,毫不牵皮肉,像没有任何难度似的。
(选自汪曾祺《鸡鸭名家》有删改)
①主体部分像滚滚而前的钱塘江江面似的。
②像没有任何难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