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地山先生
ㅤㅤ①地山是我的最好的朋友。以他的对种种学问好知喜问的____,以他的对生活各方面感到的____,以他的对朋友的提携辅导的____,以他的对金钱利益的____,我总觉得他如果活到八九十岁,必定还能像年轻时那样有说有笑,还能那样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永不驳回朋友的要求,或给朋友一点难堪。
ㅤㅤ②我认识地山,是在二十年前了。那时,我只是个中学毕业生,可他已经在燕京大学留校教书,大家都说他是个很有学问的青年。刚认识他,我几乎不敢希望能与他为友,他是有学问的人哪!可是,他有学问而没有架子,他爱说笑话,俗的雅的都有。虽然不晓得他有多大的学问,可的确知道他是个极天真可爱的人了。一来二去,我试着去问他一些书本上的事。我生怕他不肯告诉我,因为我知道有些学者是有这样脾气的。但是,地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什么便告诉我什么,没有矜持,没有厌倦,教我佩服他的学识,而仍认他为好友。学问并没有毁坏了他的为人,像那些气焰千丈的“学者”那样,他对我如此,对别人也如此;在认识他的人中,我没有听到过背地里指摘他,说他不够朋友的。
ㅤㅤ③不错,朋友们有时也背地里讲究他;谁能没有些毛病呢。可是,地山的毛病是只使朋友们又气又笑的那一种,绝无损于他的人格。他不爱写信。你给他十封信,他也未见得答复一次;偶尔回答你一封,也只是几个奇形怪状的字,写在一张随手拾来的破纸上。另一毛病是不守时刻。口头的或书面的通知,何时开会或何时集齐,对他绝不发生作用。只要他在图书馆中坐下,或和友人谈起来,就不用再希望他还能着着钟表。 所以,你设若不亲自找去,给这匹野马套上缰绳,拉他赴会,那就是你的过错;他是永远不记着时刻的。
ㅤㅤ④一九二四年初秋,我到了伦敦,地山已先我数日来到。地山喜欢历史,对宗教有多年的研究,对古生物学有浓厚的兴趣。由他领着逛伦敦,是多么有趣、有益的事呢!同时,他绝对不是“月亮也是外国的好”的那种留学生。因此,我一到伦敦,就借着他的眼睛看到那古城的许多宝物,也看到它那阴暗的一方面,而不至胡胡涂涂地断定伦敦的月亮比北平的好了。
ㅤㅤ⑤不久,他到牛津去入学。寒暑假,他必到伦敦来玩几天。“玩”这个字,在这里,用得很妥当,又很不妥当。当他遇到朋友的时候,他就忘了自己:朋友们说怎样,他总不驳回。去到东伦敦买黄花木耳,大家做些中国饭吃?好!去逛动物园?好!玩扑克牌?好!他似乎永远没有忧郁,永远不会说“不”。不过,最好还是请他闲扯,据我所知道的,除各种宗教的研究之外,他还研究人学、民俗学、文学、考古学;他认识古代钱币,能鉴别古画,学过梵文与巴利文。请他闲扯,他就能——举个例说——由男女恋爱扯到中古的禁欲主义,再扯到原始时代的男女关系。他的故事多,书本上的佐证也丰富。他的话一会儿降低到贩夫走卒的俗野,一会儿高飞到学者的深刻高明。他谈一整天并无倦容,大家听一天也不感疲倦。
ㅤㅤ⑥不过,你不要让他独自溜出去。他不是到博物院,必是入图书馆。一进去他就忘了出来。有一次,上午八九点钟,我在东方学院的图书馆里发现了他。到吃午饭的时候,我去唤他,他不动。一直到下午五点,他才出来,还是因为图书馆已到关门的时间。找到了我,他不住地喊“饿”,是啊,他已饿了十点钟。在这种时节,“玩”字是用不得的。
ㅤㅤ⑦不仅朋友能影响他,就是偶然接触的人也能临时左右他。有一次,他有事去伦敦城里。日落时,他回来了,进门便笑,而且不住地摸他刚刚刮过的脸。我莫名奇妙。他又笑了一阵。“叫理发匠挣去两磅多!”我吃了一惊。那时候,在伦敦理发普通是八个便士,理发带刮脸也不过是一个先令,“怎能花去两镑多呢?”原来理发匠问他什么,他便答应什么,于是用香油香水洗了头,电气刮了脸,还不得用两镑多吗?他绝想不起那样打扮自己,但是理发匠的钱罐是不能驳回的!
ㅤㅤ⑧自从他到香港大学任事,我们没有会过面,也没有通过信;我知道他不喜欢写信,也就不写给他。抗战后,为了香港文协分会的事,我不能不写信给他了,仍然没有回信。可是,我准知道,信虽没来,事情可是必定办了。果然,从分会的报告和友人的函件中,我晓得了他是极热心会务的一员。他是个极随便而又极不随便的人,我知道。
(有删改)
A.态度 | 趣味 | 热诚 | 淡薄 |
B.热诚 | 趣味 | 淡薄 | 态度 |
C.淡薄 | 态度 | 热诚 | 趣味 |
D.趣味 | 热诚 | 态度 | 淡薄 |
①
②
而“极不随便”是指他③